《八記致命槍聲》:一部芬蘭電影的強烈現實主義——《華爾街日報》
Kristin M. Jones
米科·尼斯卡寧攝影:Janus Films在波光粼粼的湖畔森林中,幾名男子藉着漸弱的天光偷偷飲用私釀酒,烤魚,圍着篝火唱歌。這是1972年迷你劇《八次致命槍擊》中眾多關於非法酒精的生動場景之一。這部扣人心絃的作品由芬蘭演員兼導演米科·尼斯卡寧(1929-1990)執導,講述了一個農村社區中絕望與成癮的故事,以及導致一起駭人罪案的事件。
作為芬蘭電影史上值得更廣泛讚譽的重要作品,《八次致命槍擊》最初為電視製作,後經剪輯在影院上映。原版分為四部分,時長超五小時,將於3月31日至4月6日在紐約電影論壇放映,這是由電影基金會世界電影項目、芬蘭廣播公司、芬蘭Fiction協會及博洛尼亞電影資料館L’Immagine Ritrovata實驗室聯合完成的4K修復版。該片還將於四月在克利夫蘭藝術學院電影館、六月在南加州美國電影館等美國其他場館放映。
尼斯卡寧這部灼人心魄的故事靈感源自芬蘭農民槍殺四名警察的真實事件,但根植於導演成長的鄉村記憶。每集開頭的聲明部分寫道:“每個人或許都有自己的真相,但這是我目睹並經歷的真相——我出生在這片土地,過着這樣的生活,並研究了這些事件。”
尼斯卡寧展現出強烈的視覺統一性,他身兼導演、編劇、製片三職完成了全部四集創作,親自參與部分攝影工作,並擔綱出演了核心角色——飽受生活煎熬的農民帕西。塔裏婭-圖利基·塔爾薩拉飾演帕西的妻子瓦伊莫,帕沃·彭蒂凱寧扮演帕西的朋友雷斯卡,其餘角色均由非專業演員出演。場景設計也呈現出令人信服的真實質感。
首集開場便以強烈的空間感直擊人心:鏡頭從行駛的車內捕捉春日裏的草木房舍,畫外音裏飄蕩着孩童的歌聲。突然響起的槍聲將畫面切至寒冬的兇案現場,隨後閃回受害者的葬禮、牢房中痛苦的兇手,以及他沉默寡言留守家中的妻子和四個孩子。當故事重返温暖季節,帕西再次以持槍者的形象出現在風景中——但這天他只是從高樹上擊落了一隻飛鳥。
米科·尼斯卡寧與帕沃·彭蒂凱寧圖片來源:Janus Films槍支與酒精始終貫穿劇情脈絡。帕西長期謊稱打獵,實則偷偷與雷斯卡私釀烈酒。隨着季節更迭,當他和瓦伊莫為養家餬口疲於奔命時,酒精成了他獲取短暫慰藉的避風港。有時他像頑童般戲耍執法人員,卻終究逃不過被捕、罰款、欠税的困境,以及內心日益滋長的陰暗衝動。
酒精是帕西從就業不足的悲傷中解脱的方式,也是家族遺傳——他的父親曾酗酒成性。第一集月光下的場景中,當他深夜歸家時,妻子薇莫對他説:“你該停止私釀烈酒了,這不會有好結果。““是啊,我該改喝白蘭地了,“他回答。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健康每況愈下,婚姻衝突也愈發不可收拾。但也不乏温情與幽默的時刻,比如全家人圍坐在燭光閃爍的聖誕樹旁慶祝節日,其中一個男孩扮演聖誕老人。
展現角色體力勞動場景的鏡頭,與男人們釀造享用私酒的畫面同樣精美。無論是帕西在土地上揮汗如雨,還是在惡劣天氣中從事伐木或挖掘下水道溝渠等零工,攝影機都如同充滿好奇的觀察者,記錄下這些艱辛勞作與自然景觀。
塔爾婭-圖利基·塔爾薩拉圖片來源:雅努斯電影公司尼斯卡寧的編劇與導演技藝造就了這個扣人心絃的故事。他對帕西這個既平凡又充滿矛盾的角色全身心投入,令人過目難忘。在帕西最痛苦的時刻,比如醉酒嚇壞家人後,他的面容如同被夢魘籠罩。臨近結局時,他的面部肌肉不斷鬆弛,似乎可怕地蜷縮進自我世界,行為也愈發難以解釋。
出演這個角色對演員造成了身體損耗。芬蘭電影製作人兼影史學家彼得·馮·巴格在2012年為《電影評論》雜誌撰寫的關於《八顆致命子彈》的文章中提到,這部系列劇"在摩擦與逆境中鍛造而成,很難不將其視為野蠻獨立的電影製作”。巴格曾為尼斯卡寧拍攝過紀錄片。
在第二集中,帕西、薇茉和他們的孩子們參加了一場婚禮,這場外出活動他們帶着酸楚的期待精心準備,儘管帕西又會喝醉。在這個表面充滿希望的聚會上,人羣中交換的眼神折射出社會等級與緊張關係。當新婚夫婦在眾人面前跳起華爾茲時,新娘提醒新郎他們必須跳舞,彷彿他們就是年輕時的帕西和薇茉。尼斯卡寧正是通過這些微小細節,構建了一部令人心碎的家庭史詩。
瓊斯女士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電影與文化評論。
米科·尼斯卡寧,《八發致命子彈》(1972)
紐約電影論壇,3月31日-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