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猶太人逾越《哈加達》中的詛咒——《華爾街日報》
Ruth R. Wisse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今夜為何與眾不同?”《哈加達》中如此發問。這部典籍重現了《聖經》中從奴役走向民族自由的出埃及記,猶太人將在4月5日舉行的逾越節家宴上誦讀這段經文。《哈加達》開篇的四個問題(其中三個與特定習俗相關)傳統上由在場最年幼者誦讀,這一設計讓後人讚歎祖先的智慧——它不僅讓孩子們參與其中,更為整晚的探討與辯論奠定了基調。
我童年的逾越節總是充滿詰問。《哈加達》訓示每一代的每個猶太人“都要視自己為親身走出埃及之人”。由於我們一家在1940年夏天逃離歐洲,成為戰爭期間極少數獲准進入加拿大的猶太家庭,我們無需這般提醒就能切身感受逾越節的意義。當我們從象徵壓迫的苦菜轉向隨後的盛宴時,過去與現在的暴政之間那種令人不安的對應關係清晰可辨。
我們讀到:“每一代都有人企圖毀滅我們,而神聖的上帝——願他受頌讚——將我們從他們手中拯救。”我們的父母和戰後加入我們的難民們知道,那些被留下的家庭並未獲得神蹟拯救。有人質問:“上帝當時在哪裏?為何我們要重複明知不實的言辭?”由於《哈加達》抹去了摩西的救贖之功——僅將猶太人逃離法老、在西奈山獲賜《托拉》、重返應許之地歸功於上帝——它幾乎迫使信徒追問:為何上帝的大能後來失效了?信仰正源於這樣的追問。
我明白上帝並非讓我去理解。然而,我確實想弄清楚這句話的第一部分:為什麼“他們”如此頻繁地試圖摧毀我們?為什麼是某些國家而非其他國家?為什麼是德國人?而更緊迫的是,為什麼到了20世紀40年代末和50年代,那些已經統治着無數國家的阿拉伯和穆斯林領導人堅決拒絕與最小的猶太國家共存?為什麼以實瑪利要否認以撒的應許之地?
因此,從哈加達中浮現出第五個問題:為什麼猶太人的政治命運與其他國家不同?為了尋找答案,我最終在一本書《猶太人與權力》中提出了我的發現。作為一個自願成為少數羣體的民族,猶太人總是不得不生活在“列國之中”,而許多國家並沒有表現出共存的相應才能。侵略者習慣性地將妥協視為軟弱。
這種不對稱性及其所允許的破壞可能解釋了逾越節家宴中關鍵的部分,當哈加達從出埃及記轉向對救贖的感恩時。前門被打開以迎接先知以利亞,他預言了彌賽亞的到來。但隨後,門仍然開着,上帝本人被召喚,伴隨着從《詩篇》和《哀歌》中摘取的急切懇求:“將你的憤怒傾倒在那些不認識你的國家,和那些不呼求你名的王國上。因為他們吞吃了雅各,毀壞了他的居所。”
為什麼在這個歡樂的夜晚,會包含一個如此嚴厲、如此激烈的詛咒,以至於許多自由派猶太人無法讓自己説出它?
一位心理學家認為,如果沒有這種憤怒的宣泄,我們就無法真誠地唱出哈加達中接下來的哈利路亞。“我們從未為我們的死者復仇,”我們家宴上的一位客人苦澀地説道,他認為這個詛咒可以追溯到中世紀對猶太人的屠殺,但在言辭報復方面遠遠不夠。但如果猶太人相信一個公正的上帝,除了通過某種對正義的呼喚,我們還能如何保持猶太人的身份?在政治上、神學上,尤其是人性上,對上帝的呼喚實際上被證明對於一個民族來説是必不可少的,這個民族不會像邪惡聯盟那樣對待他人——在某些情況下,這些聯盟仍然公開計劃對他們這樣做。
作為從悲痛轉向感恩的一部分,我們家族一直保留着對1943年逾越節首夜爆發的華沙隔都起義的紀念。這些平民戰士對抗納粹毀滅者時展現的勇氣,與《哈加達》中要求對踐踏神聖律法者施以神罰的訓示不謀而合。
部分猶太人已將此章節完全從他們的逾越節儀式中刪除。但道德逃避無益於改善世界。猶太曆史中充斥着無端暴行,那些試圖抹去對施暴者審判的人,實則可能淪為作惡者。許多為猶太民族敵人開脱辯護的人,往往將政治怒火轉向同胞,指責他們招致了無差別攻擊。
《哈加達》以"來年耶路撒冷見!“作結,這個民族夙願直至實現前始終生生不息。懷着同樣歷經考驗的信念,我們現在補充道:“在安全的耶路撒冷。”
維斯女士是提克瓦基金會高級研究員,著有回憶錄《作為猶太人的自由》。
刊載於2023年3月31日印刷版,標題為《部分猶太人跳過哈加達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