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棒球馬戲團》評論：小鑽石，大心臟 - 《華爾街日報》

2022年7月，一名年輕女孩與阿什維爾旅行者棒球隊的吉祥物賽跑。圖片來源：艾倫·馬勒/美聯社日常工作全包：將插頁塞入比賽節目單、準備抽獎活動、在紀念品商店幫忙、下雨時把防水布拽上內場，天晴時再拖走。

如果你把這稱為工作的話，這些就是日常工作——何況工作場所是藍嶺山脈中的一座棒球場，空氣中瀰漫着金銀花和熱狗的香氣，球棒擊球的碰撞聲為你可能想象到的最棒工作配樂。即便這只是低級別A聯賽，薪水（如果能稱之為薪水的話）每週只有100美元現金，又有什麼關係呢？

瑞安·麥吉曾活在這個夢裏，他後來成就了更大的事業（現為ESPN資深撰稿人），但在《歡迎來到棒球馬戲團》一書中，他回到了1994年，那時他還是南大西洋聯盟阿什維爾旅行者隊的實習生。顯然，對他而言，年輕就是天堂——至少他在北卡羅來納州度過的那些月就是天堂。

這本熠熠生輝的回憶錄核心是北卡羅來納州阿什維爾的麥考密克球場。貝比·魯斯、盧·賈裏格、漢克·格林伯格、傑基·羅賓遜和威利·斯塔格爾都曾在此揮棒，要麼是在他們進入大聯盟前的彩排中，要麼是在幾十年前流行的棒球巡迴賽中。麥吉先生記憶中的體育場是"一圈灰色混凝土、綠色藤蔓和萬花筒般的廣告牌，全都環繞着一塊棒球場鑽石區"。

在眾多繁雜的工作中，麥吉先生負責促銷活動——比如安排羅納德·麥當勞參觀球場——並在入口處檢票，確保給球迷的票根上印有座位號。阿什維爾旅行者隊是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龐大的試驗場——小聯盟——的一部分，這個“馬戲團”裏，有才華和抱負的年輕球員的目標是從一個聯盟晉升到下一個聯盟，最終，如果他們幸運的話，一路晉升到大聯盟，即所謂的“大秀”。“我們甚至不是大學球員從金屬球棒過渡到木製球棒的那個級別，”麥吉先生在談到阿什維爾隊時寫道。“不，我們是大多數球員第一次離家生活的那個級別。”

他們所在的級別，促銷活動之一是“免費理髮日”。（理髮工作在主隊休息區上方進行。）他們所在的級別，球隊會處理棒球，讓髒污或磨損的球看起來像新的——不是為了競爭優勢，而是為了省錢。阿什維爾旅行者隊僱了一個叫“山地人詹姆斯”的人在外場圍欄後面搜尋棒球——乾淨的球50美分，有凹痕的25美分。對他來説，這是一份生計。還有“大麥克”，他會在球場吃四個熱狗和一大杯夏威夷賓治。對他來説，這只是零食。

多年來，許多書籍都傳達了小聯盟的魅力——鮑勃·瑞安1974年的《等我登上大秀》是經典之一——但由於麥吉先生的關注點是幕後的苦差事，而不是球員的經歷，他的敍述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它揭示了整個業餘體育亞文化，包括青年聯盟的卑微現實。許多年前，我聽過達特茅斯棒球教練託尼·盧皮恩——他在1940年代曾為紅襪隊、費城人隊和白襪隊效力——描述他作為詹姆士敦獵鷹隊和科寧獨立隊球員、經理和總經理的生活，那裏是有前途的青少年球員起步的地方。他的雜務包括洗球隊制服和清掃看台座位下的花生殼。

麥吉先生躲過了清潔劑和掃帚，但其他方面就沒那麼幸運了。除了微薄的薪水外，他只能抓住些小福利：狼吞虎嚥地吃掉 concession stand 裏烤焦到無法出售的漢堡省下幾塊錢；從裁判更衣室蒐羅沒吃完的熱狗；在 Dairy Queen 攤位老闆的女兒被放鴿子後，帶她去參加畢業舞會。沒有太大或太小的工作。

大與小之間的對比是《歡迎來到棒球馬戲團》的潛台詞：阿什維爾棒球場（觀眾人數勉強超過1000人）的魅力與紐約花旗球場（大都會隊主場）等巨型球場的冷漠形成鮮明對比，更不用説天價電視轉播合同和球員薪資了。小聯盟經營者始終在努力保持傳統並維持存在感，而2020年小聯盟縮減規模要求裁撤42支球隊後，這一挑戰變得更加艱鉅。正如麥吉先生所説：小聯盟俱樂部擔心"如何在傳統運營方式（正是這些方法讓他們走到今天）與可能成為未來唯一生存機會的日益企業化的新做法之間保持平衡"。（人們不禁注意到，報業人士也面臨類似問題，並試圖達成同樣的平衡。）

最讓麥吉先生擔憂的是傳統受到的威脅，尤其是當他看到小鎮上備受喜愛的俱樂部被高管層的精算師們裁撤時。“想象一下，“他寫道，“一個自稱熱愛棒球、心臟還在跳動的人，坐在第五大道星巴克看着電腦上的電子表格，判定在真正觸動國民心靈的地方，沒有麥考密克球場對國家消遣活動可能更好。“他認為，電子表格思維正在獲勝。

在阿什維爾度過的時光裏，麥基先生學到了幾堂人生課，包括如何製作刨冰調味料，以及如何在暴風雨來臨前以最快速度展開26,000平方英尺的乙烯基場地防水布。但他也洞悉了些許人性本質，認識到在會計師和電視高管們高奏凱歌繞場慶祝的時代，體育需要保持——不，是培養——人文情懷的重要性。此刻球迷們正抱怨比賽耗時過長（美國職棒大聯盟正嘗試用投球計時器解決此問題），而擊球手又頻頻三振出局。

麥基先生的編年史喚起了阿什維爾陽光球場綠茵閃爍的景象，這是對棒球運動的禮讚——當這項運動不僅關乎金錢時。儘管存在諸多問題，棒球這場馬戲仍是地球上最偉大的表演。

施里布曼先生曾任《匹茲堡郵報》執行主編，現於蒙特利爾麥吉爾大學馬克斯·貝爾社會政策學院任教。

刊載於2023年4月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