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2023春季閲讀推薦：四本最佳自然主題書籍

多年前，我在長島東部一處礁石海灘邂逅了成羣的玉黍螺。這種嬌小的海螺是入侵物種，在紐約小餐館裏難覓蹤影，但確實可以食用。面對這份意外之喜，若置之不理未免有些不知感恩，於是我裝滿衣兜帶回家，用黃油蒸炒。食用時需用別針將螺肉逐個挑出，肉質鹹香有嚼勁，但絕非充飢良選——畢竟靠它們填飽肚子要花上大半天。這恰是覓食的常態：除非運氣爆棚挖到幾磅肥美牛肝菌，否則野味大餐總需耐心與毅力。

為何自討苦吃？有人誤以為野生食物比人工種植的更營養，但多數覓食者圖的是採集之樂。漫步林間水畔，觀察自然生態，呼吸富氧空氣，這種體驗令人愉悦，甚至可能改變腦內化學物質。動物實驗表明，發現隱藏美味會觸發多巴胺釋放，對人類而言能產生欣快感——當然若誤食毒蘑菇導致48小時腹瀉不止就樂極生悲了。因此保持謙遜很重要，要明白覓食也是門學問。

最佳學習方式就是實地探索。春日已至，覓食愛好者正摩拳擦掌準備採集羊肚菌、野韭葱和蕨菜。真菌學會（可訪問namyco.org查詢當地組織）常舉辦野外考察，植物園和樹木園也多開設可食用植物導覽。你需要準備像iNaturalist這樣的識別軟件和指南手冊，區域性指南細節豐富，而Euell Gibbons和Gary Lincoff等大師的經典著作則包含新手必備知識，保存着可能隨時光湮沒的覓食智慧。

今年是英國博物學家理查德·梅比的《免費食物》出版50週年紀念版，該書提供了豐富的詳細植物學知識，以及關於舊大陸、新大陸和古代世界植物使用與傳播的妙趣故事。書中特別附有光面插頁，羅列了眾多"可採集而非捕獲"的野生食物，還收錄了科西嘉栗子餡餅和水薄荷酸辣醬等誘人食譜。《免費食物》以英國為中心，因此像"荒野沼澤地區大量分佈"這類生境説明對其他地方讀者可能不太適用。但這無礙它成為每位採集者必備的珍寶級入門指南。

參考書的獨特性往往通過其界定範圍顯現。黛安·博爾薩託的《採蘑菇》就是本歡快又獨具特色的指南，凱爾西·奧賽德繪製的插圖充滿魅力。這本類似蘑菇收藏家日記的作品記錄了60多種北美菌類，穿插着作者的個人隨筆，包括一篇講述博爾薩託女士探訪紐約唐人街藥用蘑菇世界的趣文。當地蘑菇界的明星當屬號稱能增強體能的冬蟲夏草——這種真菌寄生蟲被HBO劇集《最後生還者》的編劇們運用得既驚悚又奇幻。

新近出版的還有《都市覓食》，這是草藥學家麗莎·M·羅斯編撰的精美手冊，配以米里亞姆·多恩拍攝的素淨彩色照片。鑑於城市環境可能存在污染物，羅斯女士主張通過查閲公共記錄瞭解所在城市的工業歷史。建議很合理，不過為採集幾株零散的蒲公英做這麼多背景調查，我可能不會嘗試。但若這本書能幫你識別美國各地常見的可食用植物——比如繁縷、菊苣、薄荷和馬齒莧——那或許值得一讀。

羅斯女士深知，覓食最令人滿足的方面之一在於它能幫助你與所處的一隅天地建立更深層的聯繫。這也是作家兼主廚伊利亞娜·里根在令人陶醉的回憶錄《田野調查》中探討的主題。該書描繪了作者位於密歇根上半島乳草旅館周圍的森林與河流，喚起了她童年時代印第安納州的田野與穀倉記憶。書中既記錄了她波蘭裔母親廚房裏的主食（餃子、羅宋湯、鴨血湯），也講述了她用檫樹葉、車葉草、酸模和甜茴香等森林草本植物創作的美食靈感。若里根女士的烹飪配方聽起來像祭品或禱詞——至少給我的感覺如此——或許是因為歸根結底，覓食的意義遠不止於食物。

它關乎感恩。

博恩女士是科學與飲食作家，其近期著作包括《微生物世界》與《神奇菌菇社區食譜》。

刊載於2023年4月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