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六月》:大都會博物館中青春與美的視覺盛宴 - 《華爾街日報》
Barrymore Laurence Scherer
弗雷德里克·萊頓的《燃燒的六月》(1895年)圖片來源:蓬塞藝術博物館在19世紀最後的約三十年間,弗雷德里克·萊頓(1830-96年)屹立於維多利亞時代藝術界的巔峯。這位兼具雕塑家與畫家身份的天才,憑藉青年時期遊歷歐洲的求學經歷,擁有非凡的繪畫天賦、廣博的文化修養及語言造詣。他於1864年當選皇家藝術院準會員,1878年升任院長。萊頓以卓越的管理才能、外交手腕,加之謙和品性與雍容氣度,在任期間成就斐然直至逝世。維多利亞女王於1886年授予他爵士頭銜,1896年更冊封他為斯特雷頓的萊頓男爵。頗具戲劇性的是,就在爵位授予狀頒佈次日,他因冠心病猝然離世。
萊頓最負盛名的畫作《燃燒的六月》(1895年)現由波多黎各蓬塞藝術博物館出借至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與其同僚約翰·埃弗裏特·米萊斯和愛德華·伯恩-瓊斯的作品共同展出。這幅作品與萊頓1894-95年創作的陰鬱之作《淚》(大都會博物館館藏)並置,形成強烈戲劇反差——《淚》中身着黑袍的女子哀慟倚靠紀念柱的意象,與《燃燒的六月》的熾烈形成鮮明對比。如此布展方式正呼應了藝術家本人在1895年皇家藝術院展覽中將兩幅作品共同展出的初衷。
萊頓最初因1853-55年巨幅畫作《契馬布埃的聖母像在佛羅倫薩街頭遊行》而聲名鵲起,該作品立即被維多利亞女王購藏(現由皇家收藏長期借展於倫敦國家美術館)。但他很快與同時代英國前拉斐爾派浪漫主義中世紀風格保持距離,轉而追求希臘羅馬古典主義的華麗且同樣浪漫的理想化表現,這為他贏得了"奧林匹斯朱庇特"的綽號。
儘管萊頓繪製過古典神話和聖經歷史題材的敍事場景,但他也信奉"為藝術而藝術"的原則,摒棄敍事性而追求人物構圖本身純粹的和諧美感。其晚期作品《燃燒的六月》正是這種美學的巔峯體現,描繪了悶熱午後一位在户外熟睡的年輕女子。她身披半透明織物,橙黃與杏色的色調賦予畫作名稱,斜倚在希臘羅馬風格的大理石長椅上,上方可見涼棚裝飾邊緣。在她身後,波光粼粼的海面靜謐無垠。
層層波動的帷幔構成了柔軟襯墊——這是萊頓的標誌性手法,為許多作品賦予流動的視覺韻律——睡夢中的女子蜷曲身體,通過整體形象的透視縮短,使這個姿態的驚人複雜性更為集中。
《燃燒的六月》細節處展現了萊頓技法中深受公眾喜愛的風格元素:少女臉龐的柔美,在暑熱中泛着細膩紅暈,從眉弓到眼睛、眼鼻間距、鼻樑長度及與嘴唇的理想比例都完美無瑕。
更多細節增添了作品的輝煌:她閉合眼睛的朦朧美感,貝殼般優雅的耳廓,裸露手臂的柔滑細膩以及彎曲手肘的柔和輪廓。萊頓大師級的筆觸描繪出她手指的朦朧柔軟、裸露的腳趾以及透過衣物若隱若現的另一隻腳。他通過運用薄塗技法,細膩地融合色調與線條,同時疊加多層半透明或不透明的薄色層(後者稱為釉彩),實現了這種觸感上的柔軟。
他還運用薄塗技法來表現那層薄紗,既遮掩又透露出女孩的身體——她蜷曲的雙腿和隱約可見的被布料覆蓋卻透出的胸部。她的衣物幾乎顯得沒有重量,時而緊貼在她柔韌的肌膚上——如大腿上部的大片區域——時而在凹陷處形成精美的褶皺。通過輔助的帷幔,他用杏色、棕褐色和葡萄酒紅的豐富色調環繞着躺卧的女孩,最終以部分覆蓋她赤褐色頭髮的橄欖棕帷幔優雅地收尾。效果令人着迷。
與畫面整體光滑的表面形成對比,女孩身後閃耀的大海是用厚重的白色厚塗短筆觸描繪的,傳達出開闊水面上刺眼陽光閃爍的生動景象,這一氣象效果因地平線上鉛灰色天空的一瞥而更加戲劇化。
萊頓使用類似的厚塗技法,為女孩身後大理石欄杆上垂下的粉紅色和褐紅色夾竹桃花朵賦予質感。夾竹桃美麗卻有毒,這使一些評論家猜測,飽受心絞痛折磨的萊頓是否在這幅光輝青春的畫作中思考着睡眠與死亡之間的聯繫。
在將他的畫作送往1895年學院展覽之前,萊頓安排了他最後一次家庭"展覽週日"活動,展示近期作品。在他工作室展出的畫作中佔據最顯赫位置的是《燃燒的六月》,這幅被萊頓學者萊奧妮和理查德·奧蒙德稱為"他對人類美與生命本身最無拘束的讚歌"的作品。在弗雷德里克·萊頓勤奮的職業生涯中,他創作了大量描繪女性與男性之美的畫作,但沒有一幅能像《燃燒的六月》這樣,將形式與技藝的可愛之處與如此強烈的悲情告別暗示完美結合。
謝勒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音樂與美術相關文章。
本文刊登於2023年4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維多利亞時代對美麗青春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