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與饑饉的藝術 - 《華爾街日報》

弗蘭斯·斯尼德斯，《水果與蔬菜靜物》（1625-35年）。圖片來源：諾頓·西蒙基金會當食物出現在畫布上時，政治、性與道德往往緊隨其後。這正是4月14日在加州帕薩迪納諾頓·西蒙博物館開幕的新展覽"饕餮：藝術與食物的本質"所揭示的主題，展覽彙集了跨越四個世紀的60幅繪畫、攝影及其他作品。

展覽的第一部分"飢餓"包含兩位親歷饑荒的西班牙藝術家的作品。17世紀，巴託洛梅-埃斯特萬·穆裏略受託創作一幅激勵人們向塞維利亞窮人施捨的畫作。成果便是《維拉紐瓦的聖托馬斯向窮人施捨》（1665-70年），畫中寓言式的"仁愛"形象正在哺育三個嬰兒。聖徒與乞丐們同樣肅穆的面容，傳遞出一個嚴酷卻温柔的世界，柔化了展覽所稱這座饑荒肆虐城市"殘酷的現實"。

弗朗西斯科·戈雅在其蝕刻版畫《戰爭的災難》系列（1810-20年）中毫無柔化處理，創作期間馬德里有兩萬人餓死。在《感謝小米粥》中，一羣衣衫襤褸的飢餓者正等待分食一鍋小米粥——這是赤貧者的食物，由一位虛弱到無法坐立的婦女提供。戰爭的記憶如此慘痛，這些版畫直到1863年才得以出版，距創作完成已過去半個世紀。

揚·斯特恩，《酒是嘲弄者》（1663-64年）。圖片來源：諾頓西蒙藝術基金會另一方面，在表現過度消費時，藝術家們常以女性形象為載體。策展人瑪吉·貝爾指出，當時人們顯然認為女性更容易在感官慾望中失控。1663至1664年間，荷蘭大師揚·斯特恩描繪了一位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子被裝進手推車的場景——她衣衫不整，周圍滿是嬉笑的圍觀者。附近門楣上刻着"酒是嘲弄者"的聖經引文，這也成為畫作的標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斯特恩本人曾經營過啤酒廠）。一個世紀後，英國的威廉·霍加斯用版畫《杜松子酒巷》警示酗酒危害，畫中爛醉的母親甚至未察覺孩子正墜向死亡。

18世紀末法國畫家路易-利奧波德·布瓦伊通過荒誕的雙聯畫《被打斷的晚餐》，將飲食與道德淪喪聯繫起來：畫中疑似丈夫的男子撞破妻子與情人的幽會，餐桌上擺着葡萄酒、性暗示的香腸和蜜瓜切片。半裸的女子將闖入者引向錯誤方向，而情人正躲在屏風後。

隨着全球貿易發展，歐洲人接觸到更多新奇蔬果。佛蘭德斯藝術家弗蘭斯·斯尼德斯的巨幅靜物畫《水果與蔬菜靜物》（1625-35年，寬達8.5英尺）彙集了現實中不可能同時出現的時令珍饈——最常見的根莖類蔬菜堆在桌下，板栗漿果盛於桌面，葡萄堆甚至高過畫中少女，一隻鳥兒正停在她指尖。

曼努埃爾·阿爾瓦雷斯·布拉沃，《蹲伏的人們》（1934年）。圖片來源：曼努埃爾·阿爾瓦雷斯·布拉沃協會/A.C. & ROSEGALLERY藝術家們讚頌農場及其產物。在《暮色中的牧場》（約1650年代中期）中，荷蘭畫家阿爾伯特·庫普以緩緩西沉的太陽為背景，賦予三頭奶牛紀念碑般的莊嚴感，僅描繪一名擠奶女工——貝爾女士稱之為"牛奶生產的幻想"，因為乳製品行業實際需要更大規模的牛羣和勞動力。漸漸地，部分藝術家摒棄這種理想化視角，轉向更寫實的表現手法，如法國印象派畫家卡米耶·畢沙羅《蓬圖瓦茲的家禽市場》（1882年）所示。貝爾女士表示，畢沙羅通過購物者視角"頌揚了市場社交互動而非商品本身"。

尤金·阿杰特利用攝影與生俱來的寫實性，記錄了1920年代巴黎的小酒館和肉鋪，而其他藝術家則收穫了截然不同的視覺表達。諾頓西蒙博物館展覽以墨西哥攝影師曼努埃爾·阿爾瓦雷斯·布拉沃的作品收尾，他在《蹲伏的人們》（1934年）中融入超現實主義筆觸——小餐館吧凳上五個工人的身影被陰影切割，彷彿遭到斬首。

美國攝影師愛德華·韋斯頓在葡萄園覆蓋的山丘、生菜田壟乃至單個辣椒中發掘幾何圖樣。他將辣椒當作肖像般精心布光後，最終物盡其用。“這枚辣椒完全值得耗費所有金錢時間與心力，“他在《日記簿》中寫道：“它已開始顯露出疲態，今晚該為沙拉增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