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中找到能有所作為的合適位置——《華爾街日報》
Dana Sachs
今年冬天,我和另外兩位旅者正疾馳穿過雅典的一片工業區,遠處突然映入眼簾的壯麗景象讓我不禁出聲:“看,”我透過車窗凝望,“那是衞城。”古老的廢墟在午後陽光中熠熠生輝,但我們無暇駐足。我們三人——兩個美國人和一個西班牙人——整天穿梭於希臘的大型倉儲超市,為難民 Biriyani & Bananas(RBB)人道救援團隊採購食品。作為RBB的志願者,我們協助為數萬名流離失所者提供物資,這些人目前暫居希臘。我們的日常圍繞着採購物資、分發物品,以及在團隊免費商店的接待室提供熱茶和餅乾。
隨着旅遊業從疫情中復甦,志願旅行也在蓬勃發展。如今參與者背景多元,包括大學生、退休人士和具備專業技能的從業者。在人道主義領域,許多組織依賴志願者的支持,但志願者和援助團隊也面臨對接難題。“現在招募志願者越來越困難,”RBB創始人Ruhi Loren Akhtar坦言。她現有的人手僅能維持項目所需的一半運作。
對於有意參與者而言,找到合適的志願崗位需要費些功夫。廣泛搜索“志願旅行”大多會導向價值20億美元的“志願旅遊”產業(批評者如此稱呼)中的商業公司。這些機構往往收取高額費用,似乎更注重提供完美的旅行體驗,而非有效解決全球性問題。另一種選擇是,潛在志願者可以主動尋找並聯系在他們希望服務的地區運作、致力於解決他們關注問題的草根組織。這個過程需要時間投入,且援助項目通常要求至少數週的持續參與。
霍莉·佩納爾弗是非營利組織"靛藍志願者"的創始人。2008年從英國大學畢業後,她曾嘗試去海外做志願者。一家旅遊公司為她提供了在肯尼亞一所學校進行兩週教學的機會,但需要支付數千美元的費用。更糟的是,她沒有任何教學經驗,擔心自己的短期工作會取代當地有技能的教師。“這怎麼能算幫助呢?“她自問道。
佩納爾弗女士最終拒絕了那個機會,轉而找到了真正需要她且不收費用的志願項目。後來她創立了"靛藍志願者”,該組織在希臘、塞爾維亞、法國、土耳其、塞浦路斯、黎巴嫩和烏克蘭周邊國家等多個國家提供免費志願服務。
她表示,將金錢因素排除在外意味着志願者不會被當作付費客户對待。“不是問’志願者想去做什麼’",她解釋道,“而是從社區瞭解他們的需求,同時考慮志願者的興趣和技能。然後進行合理匹配。“多年來,她看到許多志願者回國後深受這段經歷影響。“他們回來時都變得更好,“她説,“從沒有人完成志願服務後説’我因此變得更糟了’。”
“難民手抓飯與香蕉"組織的志願者正在準備食品和衞生用品包,分發給希臘希俄斯島難民營的居民。照片:難民比爾亞尼菜與香蕉組織在選擇團隊時,潛在志願者應尋找既能發揮所長又能樂在其中的項目。我不喜歡下地挖土豆,所以會避開農耕類志願活動,轉而投身免費商店、施粥站和物資倉庫的工作。即便精心規劃,志願者在出發前仍可能感到忐忑。來自布魯克林的言語病理學家莫妮卡·埃利亞斯在抵達希臘難民營前,曾擔心57歲的身體能否承受體力勞動。團隊裏年輕志願者主動承擔了更繁重的任務:“他們沒安排我參加下午5點到7點的籃球賽,“她説。另一方面,她的教育背景和母親身份使她成為與青少年玩桌遊的受歡迎搭檔。
埃利亞斯女士在後續希臘志願行中運用了言語病理學專業技能。在塞莫皮萊難民營教室的一個月裏,她篩查出患有選擇性緘默症、創傷性語言障礙及發音器官問題的兒童。作為外國人,她無法在希臘合法執業,但通過撰寫評估報告幫助團隊為這些孩子爭取更多援助資源。
像埃利亞斯女士這樣的專業志願者供不應求。“我們永遠需要更多專業人士,“佩納爾弗女士表示。律師協助尋求庇護者準備面談,裁縫師提供服裝業就業培訓。外國醫生在難民營內註冊醫療非政府組織支持下可合法行醫,但團隊通常要求至少兩年從業經驗。希臘萊斯沃斯馬伕羅沃尼營地醫療及牙科診所創始人拉德萬·法什托爾坦言,兩年標準"有時會導致醫生短缺”,但新手更容易出錯:“至少來的醫生能保證專業水準。”
無論分配什麼任務,志願工作都能讓人速成式體會到流離失所的創傷。例如,志願者們學會了避免提出那些看似無害卻可能造成傷害的問題。“不要詢問這個社區成員關於父母的事,因為他們可能已經去世,“阿赫塔爾女士在RBB免費商店對員工説。“或者問’你多大了?‘有些人並不知道自己的年齡。“她建議新志願者跟隨資深者學習——老手們知道受助者偏愛某個巧克力品牌,或是小包裝最利於公平分配。
救援團隊最睿智的老師往往是"社區志願者”——那些自己也成為援助工作者的流離失所者。儘管他們有時用英語交流顯得靦腆猶豫,卻發揮着關鍵作用,在組織與服務對象間建立持久紐帶。阿赫塔爾女士表示:“沒有他們,我們實際上什麼都做不成。”
佩納爾弗女士建議新志願者保持謙遜,踐行"負責任志願服務”:準時到崗、努力工作,即便沒有報酬。他們還應做好應對計劃變更和突發狀況的準備——這些情況必然會出現。我在RBB免費商店工作時,每天都會遇到新困境,從瑣碎的(敍利亞人最愛的鷹嘴豆罐頭斷貨)到戲劇性的(電梯故障短暫困住一位阿富汗母親和她的兩個孩子)。
許多救災志願者會多次重返崗位,甚至在回國後仍長期為團隊籌款。面對這些挑戰,我常問人們為何要做志願者。有人告訴我,他們想擺脱看電視報道災難時的無力感,認為這份工作提供了更有意義的響應方式。
我也相信,志願行為背後有一種我們很少討論的驅動力。那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助人渴望。一天早晨,我在RBB免費商店親眼見證了這一點。穆罕默德,一位年輕的伊拉克受助者,看到我在做志願服務後走過來對我説:“我也可以這樣做嗎?我想幫忙。”
我們為他辦理了登記。
薩克斯女士是一位作家,也是美國非營利組織"即刻人道:直接難民救助"的聯合創始人,該組織為基層人道主義援助工作提供資金支持。她是上月由貝爾維尤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當一切救援都失敗:移民援助危機中意想不到的志願者們》一書的作者。
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1日印刷版,原標題為《在世界中找到能發揮助力的正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