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畫書的藝術》——《華爾街日報》
Meghan Cox Gurdon
理查德·道爾1870年繪製的《飛行中的精靈女王》插圖。圖片來源: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林肯·柯爾斯坦捐贈,1970年兒童讀物插畫的黃金時代大致被認為是從1860年持續到1930年。識字率的普及、新穎的製作方法以及幾乎神秘的創造力迸發,共同催生了卓越而持久的繪本藝術作品。數字插畫千變萬化的可能性幫助我們進入了第二個黃金時代;考慮到20世紀中期充滿活力的繪本創作,我們甚至可能已身處第三個黃金時代。無論處於哪個時代——無論我們身處何時——就繪本而言,我們都彷彿置身於邁達斯的宮殿、史矛革的寶庫或阿里巴巴的洞穴,黃金般的光芒從四面八方閃爍。
在豪華咖啡桌畫冊《繪見世界》中,著名兒童讀物專家倫納德·馬庫斯廣泛蒐羅,精選出101部他稱之為"核心插畫家"的傑作。在這本生動但不乏參差的合集中,我們看到了早期英國大師們的作品,他們的創作在第一黃金時代的黎明熠熠生輝:阿瑟·拉克姆筆下詭異的陰影;凱特·格林納威歡快的田園場景;理查德·道爾對維多利亞童話世界的召喚;以及影響深遠的倫道夫·凱迪克——馬庫斯寫道,他擁有"用迅疾如飛、看似即興的烏賊墨線條在頁面上捕捉動態的超凡天賦"。我們從凱迪克活潑滑稽的插圖中可見一斑:騎馬者疾馳穿過19世紀鄉村,驚擾鵝羣,激怒狗只,引發一片騷動。
《圖畫世界》中的條目按字母順序排列,因此翻閲這本書會帶領讀者在時間和大陸之間來回穿梭,讓我們想起老朋友(好奇的喬治!丁丁!蓬頭彼得!)並暗示意想不到的聯繫。例如,我未曾注意到沃爾特·克蘭作品中奢華的彩繪玻璃般的優雅與幾乎同時代的俄羅斯藝術家伊萬·比利賓作品之間的相似之處。在我們這個時代,馬庫斯先生特別提到了布萊恩·塞爾茲尼克運用炭筆的才華、蘇西·李富有表現力的線條勾勒,以及已故的傑裏·平克尼複雜斑駁的水彩畫等眾多藝術家的作品。
這本書的標題經過巧妙設計,因為雖然圖畫書插圖占主導地位,但馬庫斯先生也在此處彼處提供了其他類型的“圖畫世界”。19世紀的瑞典人卡爾·拉森創作了精美的室內場景,卻從未為兒童書籍繪製插圖(儘管他的畫作後來被重新利用),但他線條中流露出的情感似乎對那些從事兒童插畫的人產生了創造性的影響,作者暗示,其中包括因《給小鴨子讓路》而聞名的羅伯特·麥克洛斯基。
有些條目略顯冒險。馬庫斯先生展示了墨西哥裔插畫家尤伊·莫拉萊斯2013年的圖畫書《尼諾與世界摔跤》,這本書雖然迷人,但作為傑作來説並不令人信服。它獲得了美國圖書館協會的獎項,但馬庫斯先生指出,“尚未以包括西班牙語在內的任何其他語言出版”。同樣,拼貼藝術家羅傑·梅洛的《紅樹林的孩子們》(2002年)在他的祖國巴西之外鮮為人知。
當然,國際版本並非全部,但它們作為衡量聲望與影響力的標尺,能幫助我們判斷插圖作品是否具有非凡價值。馬庫斯先生似乎對評判質量顯得猶豫不決,他煞費苦心地提醒讀者不要將《圖畫世界》視為某種權威榜單。他以相當拘謹的筆調寫道:“這類過時的評選活動低估了其必然反映特定文化或個人視角偏見的程度,也忽視了其他同等優秀的清單永遠存在的可能性。“確實,其他榜單當然可能存在。但您可是專家啊——為何不能直接給出您的選擇呢?
在《圖畫書創作者》中,愛好者們將讀到關於敍事插畫創作要訣與體驗的更私密探討。這本趣味盎然的書籍收錄了十二位圖文創作者的個人敍述及其作品展示。主編薩姆·麥卡倫寫道,正如人們所擔憂的,電子屏幕並未摧毀這種備受喜愛的幼兒藝術形式。“圖畫書正在蓬勃發展”,他斷言,“如今不僅受到幼童喜愛,更擁有全年齡段的讀者”。
《圖畫書創作者》中十二位特色藝術家各有其獨特視角與工作方式,但閲讀過程中既有趣又令人感慨的是——他們核心的創作過程都涉及從想象源泉中漫長而神秘地提取新事物的經歷。“我腦海裏有各種氛圍和渴望,但缺乏具體形態”,法國實驗版畫家布萊克斯波勒克斯如此描述那個耗時數年的項目開端。意大利插畫家比阿特麗斯·阿萊馬尼亞談到她的繪本《神奇的毛茸茸小軟糖》始於突然闖入腦海的畫面:“某天我憑空畫出了這隻帶電的狗,立刻產生了講述它故事的衝動。“她透露,從靈光閃現到書籍完成,期間經歷了六年"醖釀期"和兩年實際創作。
澳大利亞藝術家陳志勇(Shaun Tan)的作品充滿模稜兩可的幽默與威脅感,他描述了自己通過反覆繪製(或反覆繪畫)來塑造角色和場景的緩慢過程。“我一直認為,一個想法在形成過程中那些不為人知的演變與最終結果一樣有趣,”他告訴我們,“正是這一點讓我作為創作者着迷,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從深處冒出來。”
《圖畫書創作者》中最有趣的敍述或許來自喬恩·克拉森(Jon Klassen),這位出生於加拿大的大師以《我要把我的帽子找回來》《這不是我的帽子》和《我們發現了一頂帽子》等作品中面無表情的幽默著稱。讀者可能會認為,他是刻意在這些書中營造一種尷尬的氛圍,通過角色生硬的對話和滑稽的斜視表情;認為他是有意識地製造這些效果。也許現在他是這樣做的——但只是在通過一種謙遜的偶然性發現他的美學公式之後。克拉森先生承認,第一本書“是用非常生硬的語言寫成的”,“它之所以生硬,是因為我對寫書感到緊張,而且我喜歡這些角色不太擅長説台詞的想法,所以它們顯得生硬,而且它們一直看着鏡頭/觀眾,而不是彼此。”
在這個過程中有神秘感,幸運的話,結果中會有魔力。正如20世紀偉大的插畫家羅伯特·勞森(Robert Lawson)曾經説過的那樣:“沒有人能説出繪畫中的哪個微小細節或故事中哪個看似微不足道的短語會成為點燃某個孩子腦海中巨大火花的導火索,這火花將在他心中留下光芒,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華爾街日報》撰稿人戈登夫人是《魔法時刻:分心時代朗讀的神奇力量》一書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4月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