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守護者》評論：約塞米蒂之夢 - 《華爾街日報》

約1892年，約翰·K·希勒斯拍攝於加利福尼亞州約塞米蒂山谷。圖片來源：Sepia Times/Getty Images1889年6月的一個繁星之夜，在約塞米蒂山谷東北約15英里的圖奧勒米草甸營地，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構想誕生了。環保主義者兼作家約翰·繆爾與其《世紀雜誌》的編輯羅伯特·安德伍德·約翰遜圍坐在篝火旁，正思索如何保護加州地區無與倫比的景觀。約翰遜提議國會應像17年前設立黃石公園那樣，將該地區劃為國家公園。那晚開啓的繆爾與約翰遜的合作，不僅促成了公園的建立與熱忱守護，更成為美國環保運動的分水嶺。“就在這堆篝火旁，“迪恩·金在講述兩人合作的《山谷守護者》中寫道，“繆爾與約翰遜展開了一場將深刻影響美國保護最寶貴自然景觀方式的對話。”

對51歲的繆爾而言，這次約塞米蒂之行是闊別七年後的歸途，回到他熟悉且摯愛如聖地的地方。而對年輕15歲的約翰遜來説，這次造訪讓他初識了被他稱為"寂靜之神眷顧的最原始之境”。兩人都看到這片土地亟需保護與修復。1864年，亞伯拉罕·林肯曾將七英里長、近一英里深的約塞米蒂山谷及附近巨杉林馬利波薩林授予加州，要求"為公眾使用、休閒和享受永久不可剝奪地保存”。但25年過去，該地區及周邊聯邦土地因垃圾傾倒、伐木、耕作、放牧等破壞行為而嚴重退化。

歸家後——約翰遜回到紐約市，繆爾回到舊金山東北部的馬丁內斯——兩人發起了建立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運動。人脈廣泛的約翰遜遊説國會中的關係人脈，並在他頗具聲望的雜誌上發表了兩封信件，盛讚該地區的奇觀併力陳保護之必要。私下裏，他還建議繆爾成立"一個保護加州遺蹟與自然奇觀的協會"。繆爾最終採納了這一建議，並於1892年5月當選塞拉俱樂部首任主席。該俱樂部後來不僅成為約塞米蒂及其他荒野之地的重要守護者，更發展為美國規模最大、歷史最悠久的草根環保組織。

彼時繆爾已為《哈珀斯》和《紐約論壇報》等刊物撰寫觀察入微、引人遐想的自然隨筆。1890年8月至9月間，他在《世紀》雜誌發表了兩篇描繪這座未來公園的文章，其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約塞米蒂的寶藏》以充滿宗教意象的狂喜筆觸引領讀者神遊。金先生寫道，對繆爾而言，“約塞米蒂就是大教堂。皇家拱頂、酋長巖和半圓頂是它的建築，瀑布是它的聖樂。救贖就在這裏，等待着追尋它的人們。”

繆爾與約翰遜的運動激發了公眾和國會的熱情。1890年10月1日，在那次決定性的露營之旅過去一年多後，本傑明·哈里森總統簽署法令，約塞米蒂作為美國第三座國家公園正式誕生。其面積超過1500平方英里，但未包含林肯1864年贈予加州的領地。直到1905年，加州才被説服將約塞米蒂山谷和馬裏波薩巨杉林歸還聯邦政府，形成統一的國家公園。得知這一消息時，繆爾在給約翰遜的信中寫道：“是的，親愛的約翰遜，敲響激昂的手鼓，讓每棵約塞米蒂的樹木與溪流歡欣鼓舞……十七年前你在圖奧勒米營火旁籌劃的戰役，如今終於贏得了輝煌勝利。”

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徒步向導，歷史與冒險類紀實文學作家金先生在其著作中，總會駐足於壯麗景觀細細品味，講述發人深省的軼事，並帶領讀者展開值得的迂迴探索——從繆爾在優勝美地之外的探險，到1903年他與西奧多·羅斯福在那裏的著名漫步。然而金先生所揭示的，環保主義者還未來得及歡慶，這座國家公園最攝人心魄的瑰寶——赫奇赫奇谷（位於優勝美地峽谷西北約40英里處）便已危機臨頭。

數十年來，舊金山一直在為這座不斷擴張的城市尋找新水源。赫奇赫奇（其名可能源自米沃克語中某種野草的名稱）憑藉開闊的谷底與陡峭的花崗岩壁，堪稱建造水庫的理想選址。1901年該市申請在峽谷內的圖奧勒米河築壩，遭西奧多·羅斯福政府的內政部長伊桑·希契科克否決。但1906年4月毀滅性的大地震與火災後，舊金山重提請願，聲稱若有更可靠的水源，災難本不會如此慘重。

繆爾與環保同仁們怒不可遏。“在赫奇赫奇築壩！“繆爾寫下傳世警句，“何不將人民的教堂聖殿也改作水箱？世間再無比這更神聖的心靈殿堂！“這場被視為美國首場重大環保戰役的水源之爭，將席捲三屆總統任期。最終，繆爾的雄辯、約翰遜的政治影響力，以及塞拉俱樂部、阿巴拉契亞山嶽協會等環保組織的聯合抗爭仍未能扭轉局面。1913年12月19日，伍德羅·威爾遜總統簽署了准予建壩的法案。十年後赫奇赫奇谷沒入水底，1934年10月，圖奧勒米河的清流終於湧入舊金山千家萬户的水槽與浴缸。

金先生對赫奇赫奇抗爭的詳盡敍述，包含對政治運作的深入描述和政府聽證會的長篇引述，可能提供了超出部分讀者期望的細節。但在其他章節中，這種從容不迫的節奏卻很好地服務於他的故事。《山谷的守護者》文筆優美、情感充沛，是對環境史上一個關鍵時期的豐富而愉悦的探索。

儘管拯救赫奇赫奇的鬥爭未能成功，繆爾以其特有的樂觀主義從"民眾現已覺醒"的事實中尋得慰藉。這一評論被證明具有先見之明，因為通過團結數千公民和數十個組織參與這場草根運動來拯救偏遠山谷，繆爾和約翰遜幫助鍛造了一場全國性運動。通過強調保護獨特自然空間的必要性，這一不可替代寶藏的失去促成了國家公園管理局的建立——這個1916年成立的聯邦機構旨在為後代保護國家公園。用金先生的話説：“雖然繆爾和約翰遜輸掉了赫奇赫奇戰役，但他們最終贏得了國家公園的戰爭，這些公園至今仍是全球荒野保護的典範。”

赫爾弗裏希先生的最新著作是歷史小説《火熱年代》，以筆名W.H.弗林特出版。

刊登於2023年4月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