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尼特唱片公司在鐵軌旁的棚屋裏錄製爵士樂 - 《華爾街日報》

喬·“國王”·奧利弗與他的克里奧爾爵士樂隊在芝加哥，1923年照片：Redferns一百年前，在印第安納州一條喧鬧鐵路旁搖搖欲墜的錄音棚裏，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幾位創新的黑人音樂家錄製了他們的第一張唱片。他們為Gennett唱片公司灌錄的新奧爾良熱爵士先鋒作品將贏得聲譽、青睞與影響力。這次錄音本身打破了種族隔閡的先例，在芝加哥南區乃至全美激起興奮的漣漪，推動了以律動節奏、藍調韻味和即興創作為核心的爵士樂革命。

這家新興唱片公司由意大利裔美國人格內特家族於1917年創立，原是一家鋼琴公司的分支，總部設在印第安納州里士滿這座小工業城。“錄音棚很簡陋，房間不隔音，“詞曲作者霍奇·卡邁克爾寫道，“外面就是鐵路支線，調車機車噴着汽笛轟鳴。“火車經過時，唱針會跳出凹槽毀壞母盤。為了讓唱片保持足夠柔軟以記錄聲波振動，這個不通風的錄音棚温度始終維持在85華氏度（29.4攝氏度）。

1919年，巨頭維克多留聲機公司起訴Gennett侵犯其"橫向切割"技術專利。三年後，大衞戰勝了歌利亞——Gennett贏得了使用該工藝的權利，業務隨之騰飛。

唱片公司在遲來地發現非裔美國人市場後，爭相發行黑人女雜耍歌手的唱片，這些歌手常演唱藍調歌曲。但大型唱片公司大多忽視了新奧爾良復調爵士的熱烈風格。後來弗雷德·格內特聽説幾位來自新月城的音樂家在芝加哥引起了巨大反響。喬·“國王”·奧利弗與才華橫溢的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令人驚歎的雙短號間奏，正吸引爆滿的人羣湧向林肯花園舞廳——芝加哥南區最大最受歡迎的舞廳。數以萬計的非裔美國人定居在該區域，其中許多是從南方腹地遷來的移民，渴望聆聽藍調之聲。

詹尼特唱片公司將奧利弗籤至旗下，但這絕非出於善心：純粹是商業行為。1923年4月5日，奧利弗的克里奧爾爵士樂隊乘坐六小時火車前往三K黨活動據點里士滿，錄製他們的首張唱片。樂隊成員對敵意環境的反應未被記載。

但這天意義非凡：阿姆斯特朗吹奏第二短號輔佐恩師"國王"奧利弗的演奏，留下了最早的傳世錄音。當天錄製的《鐘聲藍調》收錄了阿姆斯特朗首個留存下來的獨奏片段，記錄這位即將成為爵士樂首位巨星獨奏家的崛起時刻。次日，奧利弗錄製了其最負盛名的獨奏：在《迪珀茅斯藍調》中，他用弱音器製造的"哇哇"音效風靡後世，被無數樂手逐音符復刻。班卓琴手那句"哦，奏響它！“成為爵士樂史上最令人難忘的口白瞬間之一。

隨着阿姆斯特朗的演奏愈發自信奪目，他在芝加哥的聲望與日俱增。詹尼特唱片將他轉瞬即逝的演奏風格固化、傳播並複製，音樂人與樂迷間口耳相傳。阿姆斯特朗最終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具影響力的音樂家——他提升了器樂演奏在流行音樂中的地位，並示範瞭如何將現有歌曲徹底個性化。

1923年7月，詹尼特唱片為另一位新奧爾良本土音樂家、遊歷四方的鋼琴家傑利·羅爾·莫頓錄製了獨奏首秀。他為詹尼特錄製的《珍珠》《狼獾藍調》與《波特王跺腳舞》成為爵士傳統的里程碑。其精湛琴技巧妙地將新奧爾良樂隊質感移植到鍵盤上。作為樂隊領隊、編曲家和作曲家，他樹立了全新標準。

在里士滿期間，淺膚色克里奧爾人莫頓通過與白人樂隊"新奧爾良節奏之王"合作錄製五首曲目，打破了種族界限。這比單簧管演奏家兼樂隊領班本尼·古德曼組建跨種族四重奏獲得認可還要早十多年。

兩年內，根內特唱片公司在里士滿的錄音室將抒情而極具影響力的小號手比克斯·貝德貝克，以及創作了[《星塵》](https://duckduckgo.com/?q="hoagy Carmichael” Gennett)的作曲家兼歌手霍奇·卡邁克爾的作品首次永久保存。該公司雖錄製過其他音樂，但正是爵士樂讓根內特的名字載入史冊。1929年股市崩盤後，公司一蹶不振，淪落到發行音效素材。錄音室和廠牌早已消失，那些百年唱片如今成為收藏家競相追逐的珍品。

鮮為人知卻充滿魄力的根內特唱片廠牌，為爵士樂的發展指明瞭方向。從那間喧鬧小屋裏錄製的音樂，迴響了幾十年。

哈斯先生是史密森尼國家美國曆史博物館美國音樂榮譽策展人，著有《超越類別：艾靈頓公爵的生平與天才》（Da Capo出版社）和《發現爵士樂》（Pearson出版社）。

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3日印刷版，原標題為《鐵軌旁小屋裏的爵士樂刻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