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戰術核武器為何是其防禦戰略的關鍵——《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的戰術核武器（總統普京已宣佈計劃將其部分部署到鄰國白俄羅斯）是莫斯科國防理念的核心支柱，但同時也折射出俄方對與美國及其盟友進行非核對抗前景的深度悲觀。

在俄烏戰爭中，莫斯科部署的這些非戰略核武器已展現出其戰略價值。

儘管許多西方分析人士質疑打破75年來不使用核武器的禁忌是否真有利於俄方，但可能在烏克蘭使用核武器的隱晦威脅，確實成為限制北約成員國直接介入衝突的因素之一。

“非戰略核武器是他們改變遊戲規則的關鍵，“內布拉斯加大學國家戰略研究所核威懾專家克里斯托弗·尤表示。他指出莫斯科一直在"嚴格"推進這類武器的研發。

莫斯科展出的伊斯坎德爾-M彈道導彈系統。圖片來源：瓦列裏·沙裏福林/祖瑪通訊社普京上月宣佈計劃在白俄羅斯部署此類武器，充分彰顯了其對這位俄羅斯領導人的重要性。該聲明與他幾天前與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目前普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發表的聯合聲明直接矛盾，該聯合聲明稱"所有核武器國家都應避免在境外部署核武器”。

戰術核武器是短程武器，設計用於戰場或摧毀關鍵基礎設施，如發電站。與戰略核武器——一種旨在摧毀大城市、作為最後手段的武器——不同，戰術核武器從未受到任何正式軍控協議的約束。

“俄羅斯武庫中的非戰略武器是最不透明的事實之一，因為它們從未在可核查的協議中受到監管，”美國科學家聯合會核信息項目主任漢斯·克里斯滕森表示。

這導致外界對莫斯科擁有多少此類武器缺乏清晰認識，而戰略核武器的數量直到最近還由美國和俄羅斯雙方公佈並核查。西方對莫斯科開發了哪些類型的武器也存在一系列定性評估。

西方的估計從克里斯滕森及其同事認為的不到2000件戰術武器，到這一數字的兩倍或更多不等。相比之下，美國擁有230枚B61戰術核彈，目前正在進行現代化改造——估計其中100枚部署在歐洲，設計由北約盟國比利時、德國、意大利、荷蘭和土耳其的空軍攜帶。美國還有另外兩種核彈頭，可通過潛艇或飛機發射的導彈投送，並可調低爆炸當量。

普京在談到這些共享武器時表示，向白俄羅斯部署核武器“沒什麼不尋常的”。“美國幾十年來一直在這樣做，”他説。“他們長期在歐洲的盟國、北約國家的領土上部署戰術核武器。”

俄羅斯總統普京（右）與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表示，將在白俄羅斯部署戰術核武器。圖片來源：SPUTNIK/via REUTERS與美國不同，俄羅斯擁有數十種可投送核彈頭的系統，涵蓋海上、水下、陸地、空中以及海岸和空軍部隊。其中許多系統已被用於在烏克蘭戰爭中投送常規彈頭。

包括葉夫博士在內的一些分析人士表示，俄羅斯一直在研發專注於非爆炸性效應的戰術武器，例如核爆炸產生的電磁脈衝可癱瘓電力系統，以及減少核輻射的武器。

他們還表示，莫斯科已開發出彈頭，其能力從該機構定義的“超低當量”武器（僅相當於10噸TNT炸藥）到數百噸的“極低當量”武器不等。

作為對比，廣島原子彈的爆炸當量為15,000噸，2020年8月貝魯特爆炸的當量約為300噸。美國研發的最大常規武器——即2017年在阿富汗使用的所謂“炸彈之母”——可能也是俄羅斯研發的，其當量約為10噸。但投送這些常規炸彈需要大型且易受攻擊的重型戰略轟炸機。

軍控專家表示，若俄羅斯已具備這些能力，可能進一步降低使用核武器的門檻。儘管各方認同俄羅斯重視戰術武器研發，但許多分析人士坦言，尚不清楚其實際進展程度。

俄羅斯軍演期間，“伊斯坎德爾"導彈發射車進入戰備位置。圖片來源：俄羅斯國防部新聞處/美聯社英國智庫"衝突研究中心"俄羅斯核武器專家瓦列裏·阿基緬科指出，俄方擁有"數量龐大、類型多樣且外界知之甚少的武器庫，這些不受國際監管的裝備理論上使俄羅斯在該特定武器領域對美國形成顯著優勢”。

俄美能力差距已促使美國議員呼籲將戰術武器納入未來軍控談判。但即便戰略武器控制也因普京暫停執行2026年到期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而面臨威脅。中國缺席所有軍控協議，更令達成替代方案的希望愈發渺茫。

俄羅斯軍演中發射的"伊斯坎德爾-K"導彈。照片：俄羅斯國防部新聞處/美聯社這種能力差異導致部分核武器專家認為，他們所謂的"升級階梯"存在缺口。這意味着美國無法對俄羅斯使用小型戰術核武器作出對等回應，因為若不嚴重升級衝突，美國就無法實施類似反擊。其邏輯在於美國需要發展更多戰術能力以匹配俄羅斯。

部分軍控專家持反對意見，指出美國在常規武器上的優勢足以有效應對戰術核武器的使用。他們認為，聲稱俄羅斯部署戰術武器會加劇軍備競賽風險，而美國部署卻不會，這種觀點不合邏輯。

克里斯滕森表示，關於升級缺口的論點已經"過時”。

“我們並非在2014年、2021年或2022年突然驚醒，然後決定’天啊，俄羅斯人已經制造了這麼多戰術核武器’。過去三十年來我們對此心知肚明。“美軍已決定不依賴戰術核武器，而是依託"實際可用的"遠程及"非核武器系統”。

專家指出，自冷戰結束以來，北約在常規武器上的優勢始終令莫斯科感到憂慮，這種優勢至今未減。過去13個月俄軍糟糕的表現及精鋭裝備人員的損失，可能強化了這一判斷。

約博士表示，莫斯科尤其擔憂美國的隱身技術——該技術使美製第五代戰機（現已被其盟國採用）難以被俄防空系統識別。這使得通常未強化防護的北約空軍基地，可能成為未來衝突中俄戰術核打擊的首要目標。

有一個問題，鑑於烏克蘭戰場上俄羅斯裝備維護不善的證據，俄羅斯軍事指揮官是否有信心使用戰術核武器。威廉·阿爾伯克，前北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防擴散中心主任，現就職於國際戰略研究所，表示對這些系統能正常運行的信心可能不高。考慮到使用核武器禁忌被打破後可能的國際反應，俄羅斯指揮官可能不願意“發射並祈禱”。

這種不確定性意味着俄羅斯不太可能只使用一兩枚此類武器，而是需要使用更多，這增加了美國衞星探測到它們從儲存設施移動的可能性。

他説，有人認為俄羅斯人可能“只是從他們的一個儲存設施中偷偷運出一枚彈頭……這是荒謬的，因為如果發動機故障怎麼辦，如果彈頭失效怎麼辦？”

一些美國專家，包括一些曾訪問過俄羅斯核設施的人，表示可能對俄羅斯某些運載系統（如導彈）的可靠性存在疑慮。然而，他們表示，俄羅斯國防機構對其核彈頭的處理非常謹慎，而根據烏克蘭戰爭的證據，這種謹慎在軍隊其他大部分部門中並未得到體現。

俄羅斯的核彈頭由俄羅斯所稱的第12總局管理，這是一支受到俄羅斯軍方優先對待的精英軍事力量。

威廉·穆恩，現為獨立顧問，前國防威脅降低局項目經理，曾訪問過第12總局管理的俄羅斯設施，這些訪問是在合作減少核威脅安全計劃下進行的，直到2014年莫斯科在吞併克里米亞後暫停合作。

他表示，至少在2013年之前，該部門"在人員素質方面與其他軍事組織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級”，即便是像俄羅斯戰略火箭部隊這樣的精鋭部隊也不例外。

該部門對戰術核彈頭與戰略核彈頭一視同仁，均給予同等重視。“當我們最初討論’這些屬於戰術還是戰略武器’時，他們表示’不，我們根本不這麼分類’。“他説道。

聯繫記者斯蒂芬·菲德勒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貝魯特港爆炸發生於2020年8月。本文早期版本錯誤標註為2022年8月。（已於4月4日修正）

本文刊登於2023年4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戰術核武器是莫斯科計劃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