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福克南方鐵路公司脱軌事故引發對“扭虧為盈之王”戰略的質疑——《華爾街日報》

已故的E. 亨特·哈里森曾執掌北美四大鐵路公司，他通過推廣激進成本削減理念，被譽為鐵路行業的改革者。

但自2月諾福克南方公司列車在俄亥俄州東巴勒斯坦脱軌導致危險化學品泄漏後，這種被稱為"精準調度鐵路"(PSR)的運營模式日益受到質疑。

國會議員、工會和鐵路安全官員均擔憂PSR模式正在使整個鐵路行業安全性下降。

“正如我們最近所見，PSR是危害員工和公眾安全的禍端，“美國最大鐵路工會之一SMART的俄亥俄州立法事務主管克萊德·惠特克表示。

PSR旨在通過提升運營效率來改善服務並增加利潤。效仿哈里森的做法，鐵路公司關閉設施、報廢機車車廂、裁員以降低成本，如今按固定時刻表運行更長的列車——有些列車長度接近3英里。

工會領袖克萊德·惠特克批評PSR模式對員工和公眾構成威脅。圖片來源：曼努埃爾·巴爾塞·塞內塔/美聯社儘管哈里森先生是該戰略的主要倡導者，但他本人並未使用過PSR這一術語。

“PSR是什麼？“脾氣暴躁的哈里森曾反問其傳記作者霍華德·格林，隨後補充道：“我不在乎你怎麼稱呼它，只要你付諸實踐。”

2017年末，73歲高齡抱病的哈里森正擔任CSX公司CEO。不久後他與世長辭，這位特立獨行的鐵路執行官——憑藉鐵腕作風和扭虧為盈的天賦——就此奠定了傳奇地位。

精準鐵路運輸——哈里森使用的術語——源於他早年在鐵路調車場的經歷。1963年，19歲的他作為勞工在聖路易斯-舊金山鐵路公司為列車車廂底部注油。

十年後，在孟菲斯擔任鐵路主管時，他頓悟了一個道理：堆滿車廂的調車場意味着延誤，而延誤意味着收入流失。

據格林所述，正是在通宵組裝列車的調車場塔樓裏——哈里森稱之為"高速跳棋"的過程——伴隨着身旁的Tums胃藥和幾包香煙，他的才能首次得到矚目。

1980年代在伯靈頓北方鐵路工作一段時間後，哈里森轉任伊利諾伊中央鐵路，並於1993年首次出任CEO。加拿大國家鐵路於1998年收購該鐵路，任命哈里森為首席運營官，2003年又晉升其為CEO。

早在職業生涯中，哈里森就遭到部分主張投資新技術、反對其成本控制理念的同事非議。

E·亨特·哈里森的戰略提升了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收益。圖片來源：託德·科羅爾/路透社位於阿爾伯塔省卡爾加里的加拿大太平洋鐵路E·亨特·哈里森園區外的標識，向前任首席執行官致敬。圖片來源：亞歷克斯·拉馬丹/彭博新聞史蒂夫·迪特邁爾，聯邦鐵路管理局研發部門前負責人，曾在伯靈頓北方鐵路與哈里森共事，他表示自己希望投資於技術以改進列車追蹤系統，認為這能提升服務與安全。

他提到哈里森更熱衷於拆除數百英里的鐵軌。“他是個拆毀者，”迪特邁爾説，“坦白講，他是我的對立面。他説，‘迪特邁爾，我們不需要技術來讓鐵路運營得更好。’”

工會及部分安全倡導者指出，哈里森對精簡運營的強調給整個行業帶來了壓力，包括因檢查時間縮短、列車更長更重等因素增加的風險。

哈里森在其職業生涯中始終表示對不安全行為零容忍。“這個行業有太多本可通過遵守規則避免的事故和痛苦，”他在闡述其管理體系的著作《我們如何工作及原因》中寫道。

哈里森先生在加拿大國家鐵路公司的成功無可爭議。該鐵路公司用更少的機車運輸了更多貨物，淨收入從1998年到2001年翻了兩番。

他在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再次取得了成功，此前他在股東維權人士比爾·阿克曼領導的代理權爭奪戰後於2012年成為首席執行官。

E·亨特·哈里森儘管有健康問題，仍繼續工作。照片：霍華德·格林他停用了400台機車和12,500節鐵路貨車，並削減了4,700個工作崗位。他關閉了未使用的側線和駝峯調車場，這些地方是列車分解和重新組裝的地方。收益飆升，股東收益也隨之增加。

一個單一的指標，公司的運營比率，揭示了該計劃的效果如何——它成為整個行業追逐的數字。該比率是通過將運營費用除以運營收入來計算的。

在哈里森先生接手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之前，該公司的運營比率為81%，高於許多競爭對手，表明每收入成本較高。到2016年底，該鐵路公司的數字已降至56.2%，是行業最低之一。

2017年3月，哈里森先生被聘為CSX的首席執行官後，他舉辦了“獵人營”——他教導經理們如何使鐵路運營更高效的靜修會——即使他需要氧氣罐，並且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諾福克南方鐵路公司和聯合太平洋公司採用了各自版本的精確調度鐵路運輸系統（PSR）。其影響力的一個體現是，2011年至2021年間北美七大貨運鐵路公司裁員約28%。

疫情暴發時，鐵路系統面臨考驗卻未能通過。過度精簡的運營模式使其無法應對經濟復甦時的貨運需求激增。許多被強制休假的員工選擇不再返崗，監管部門也開始審查PSR模式下的服務中斷問題。

貨主們抱怨，在採用哈里森方法後，鐵路服務早在疫情前就已惡化。根據鐵路公司提交給地面運輸委員會的數據，自去年五月以來，美國四大貨運鐵路的平均準點率僅為60%至73%。

“這對我們的會員企業和其他貨主而言仍是重大難題，“美國化學委員會發言人斯科特·詹森表示，“我們並未看到PSR給客户帶來實質效益。”

鐵路公司現表示將增聘員工、重新啓用部分機車並開放駝峯調車場等改革措施。高管稱這些舉措對提升服務水平和抗衡卡車運輸業競爭至關重要。

“他們已經榨乾了所有可能的效率，現在開始自食其果，“明尼蘇達大學應用經濟學榮譽教授傑拉德·麥卡洛評價道。

諾福克南方公司表示將重新培訓員工而非讓他們休假。圖片來源：Gene J. Puskar/美聯社部分行業分析師指出，自1980年代鐵路業解除管制後，精簡運營的時機已然成熟。他們將精準調度鐵路（PSR）比作席捲其他行業並最終遭遇瓶頸的潮流，例如精益生產。

分析師等人士表示，鐵路公司不願放棄該策略，否則將遭到投資者懲罰。如今，鐵路高管們正試圖在投資者預期與服務改善壓力間尋求平衡。

去年12月，諾福克南方首席執行官艾倫·肖宣佈公司將摒棄經濟低迷時期讓員工休假的傳統做法，轉而利用這些時期對員工再培訓。

“降低運營比率並非我們唯一的目標，“肖先生表示。

但他同時強調PSR已融入企業基因：“我向你們保證，諾福克南方全員都具備PSR的肌肉記憶和執行力。”

Loop資本市場董事總經理裏克·帕特森認為，哈里森若知鐵路公司不會放棄PSR定會欣慰：“這就像無法收回神燈的精靈。”

聯繫記者克里斯·馬赫：[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