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黑袍》評論：一部耐人尋味的法庭紀事——《華爾街日報》

最高法院大法官們。圖片來源：《華盛頓郵報》/蓋蒂圖片社瓊·比斯丘皮克在《九位黑袍人》中寫道，這部記錄最高法院"右傾轉向"的作品是她"進行百餘次訪談"的成果。比斯丘皮克女士與"多數大法官"進行了交談，這意味着至少部分保守派大法官禮貌地接受了她的提問。但在書中將最高法院描述為"脱軌"、“開倒車”、“踐踏先例"之後，人們不禁懷疑她是否還能獲准進入大法官們的議事廳。

作為CNN分析師的比斯丘皮克女士深諳如何製造新聞焦點並揭示司法體系頂層人物的真實面貌，其此前著作包括關於桑德拉·戴·奧康納、安東寧·斯卡利亞、索尼婭·索托馬約爾三位大法官及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的傳記。例如，當佈雷特·卡瓦諾大法官加入批評某地區法院法官的異議意見時，他曾"私下致信該法官表示無意冒犯”。本書披露了諸多不為人知的司法博弈內幕，而絞肉機般的角力通常由羅伯茨首席大法官主導。

以2018年傑作蛋糕店訴科羅拉多州民權委員會案為例，該案涉及拒絕為同性婚禮制作蛋糕的傑克·菲利普斯。比斯丘皮克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稱，時任大法官安東尼·肯尼迪"起初不願受理麪包師案件"，直到他與首席大法官"達成默契"——首席大法官投票支持阿肯色州女同性戀伴侶可共同列名於子女出生證明的另一懸案後，肯尼迪才撤銷了對傑作蛋糕店案上訴的反對意見，兩則公告最終同步發佈。

首席大法官的懇求並非總能奏效。在《多布斯案》中塞繆爾·阿利托大法官的意見書草案泄露後——該案將推翻《羅訴韋德案》——首席大法官"持續數週私下游説保守派同僚保留憲法賦予墮胎權的部分內容"。但他的同僚們"始終未動搖"。

遺憾的是，比斯庫皮奇女士頻繁發表個人異議觀點。“右翼"等措辭層出不窮。她稱最高法院存在"五人極右翼陣營”，彷彿除首席大法官外所有保守派都加入了民兵組織。隨後又出現"包括羅伯茨在內的右翼"這類表述。抹平保守派之間的差異無助於理解現實。上一任期，首席大法官與尼爾·戈薩奇大法官僅達成73%判決意見一致，而與埃琳娜·卡根大法官有63%共識。好一個"陣營"！在比斯庫皮奇筆下，阿利托大法官披着"厚重的怨憤外衣"，其語氣可能"尖酸甚至失禮"。而索托馬約爾大法官則具有"特立獨行的風格"，用"極具個人色彩的措辭描述最高法院轉向給美國帶來的代價"。

在預示《羅案》傾覆時，比斯庫皮奇稱這將"揭示最高法院是否已喪失在國家生活中的地位"，這種表述空洞得連錯誤都談不上。關於《多布斯案》的辯論期間：“憲法權利的概念——至少對保守派多數而言——正在發生變化。“該案"可能徹底改變女性處境”。許多人認同此觀點，這助力了民主黨選情。但不知比斯庫皮奇女士是否驚訝：2022年蓋洛普民調顯示51%女性受訪者認為懷孕中期應禁止墮胎——而這正是《羅案》曾經禁止的政策？

更糟糕的是，由於難以察覺，這本書對法律案件的解讀往往不可靠。作為上訴法院法官，艾米·科尼·巴雷特大法官曾在一份異議意見書中主張"全面禁止重罪犯持槍違憲”，以此"鞏固她在第二修正案權利問題上的保守派信譽"。聽起來很荒謬？但書中未説明的是，該案涉及的罪犯並無暴力行為，其定罪原因（引用巴雷特法官原話）是"虛假宣稱其公司的治療鞋墊獲得聯邦醫療保險批准並以此向醫保系統收費"。

新冠疫情期間，聯邦政府依據一項涉及燻蒸消毒和害蟲防治的公共衞生法，在全國範圍內禁止驅逐租客。當禁令到期時，拜登總統延長了該政策。隨後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們在阿拉巴馬州房地產經紀人協會訴衞生與公眾服務部案中最終叫停了該政策。在比斯庫皮奇女士看來，這既顯示了"大法官們多麼希望聯邦政府退出美國民眾生活"，又表現出"對新任總統缺乏尊重"。但拜登在五位大法官明確表態該政策違法後仍執意延長，他在電視上承認該政策"很可能無法通過憲法審查"。

更令人費解的是對紐約州步槍與手槍協會訴布魯恩案的評論。比斯庫皮奇稱克拉倫斯·托馬斯大法官的判決意見"承認最高法院通過摒棄對立法利益的慣常尊重，將第二修正案置於其他憲法權利之上"。從她引用的片段看或許如此。但她本可引用卻未提及的是，托馬斯大法官明確宣稱他只是將第二修正案與其他權利置於同等地位：“我們不知道還有哪項憲法權利需要公民向政府官員證明特殊需求才能行使。第一修正案不是這樣運作的……第六修正案也不是這樣運作的。”

書中提到，多布斯案的請願者稱羅伊案“嚴重錯誤”，這一表述“後來被阿利托大法官在意見書中呼應”。但阿利托大法官和請願者都引用了卡瓦諾大法官2020年關於何時推翻先例的思考。比斯庫皮奇女士寫道，多布斯案“將胎兒生命置於女性選擇權之上”。這描述的是對墮胎的禁令，但對於一項僅裁定憲法未涉及此問題、未持其他立場的裁決而言，這種表述頗為奇怪。

隨意瀏覽的讀者可能會比之前更誤解某些案件，這很遺憾，因為原始材料可免費閲讀且並不難獲取。阿拉巴馬州房地產經紀人協會案的判決書包括異議意見共16頁，布魯恩案有135頁，多布斯案（不含附錄）為178頁。此外，最高法院使用2.25英寸頁邊距——這種格式在學期論文中會被扣分，而大法官們的文筆也優於普通美聯社寫手。想了解最高法院在做什麼及其原因？直接閲讀判決書吧。

彼得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 editorial board的成員。

出現在2023年4月5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一份奇特的法庭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