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高塔姆·阿達尼欲重建《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中的大型貧民窟 - 《華爾街日報》

孟買——億萬富翁高塔姆·阿達尼已成為印度最大的機場運營商。他經營着煤礦和該國最大的私人港口。如今，他將目光投向了印度最具標誌性貧民窟的大規模改造計劃。

達拉維是孟買市中心的一個貧民窟，在2008年奧斯卡獲獎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中亮相後聞名全球。而在此之前，這裏早已為許多印度人所熟知，近20年來，孟買市一直計劃用閃閃發光的高樓大廈取代這裏的棚户區。

達拉維的面積約為紐約中央公園的三分之二，估計有100萬人在這裏生活和工作，重新安置這些人的複雜性迄今阻礙了這些努力。達拉維是城中之城。在孟買市中心重建它，就像拆除曼哈頓的一個街區——但人口密度要大得多。

開發商將需要在建設期間為所有這些居民提供住所。商業活動將受到干擾。關於補償問題將出現分歧。預計會有抗議活動。成本將不斷攀升。

一名男子在達拉維狹窄的街道上售賣塑料玩具。圖片來源：Ishan Tankha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數千名在達拉維租房居住的人擔心，一旦高樓建起，租金將大幅上漲，迫使他們搬離。“他們趕走的是窮人，而不是貧窮，“46歲的穆罕默德·吉亞蘇丁·里亞茲·安薩里説，他在達拉維生活了20多年。

安薩里先生與14位大家庭的男性成員合租了一間300平方英尺的房間，靠在達拉維的巷子裏售賣玩具和氣球為生。他表示每月能攢下25至35美元寄給生活在比哈爾邦鄉村的妻子和五個孩子——比哈爾是印度最貧困的邦之一。若被迫搬遷，他説將不得不從頭開始積累客户羣。“對任何生意人來説，這都不是好事，“他説道。

業務橫跨基礎設施到能源領域的商業巨頭阿達尼，最近正忙於應對一場性質完全不同的糾紛。自美國做空機構興登堡研究指控其上市公司操縱股價以來，阿達尼集團承受了巨大的市場壓力。儘管集團否認指控，但自報告發布後，七家上市公司的市值已蒸發逾千億美元。阿達尼及其家族成員表示，自二月起已提前償還近20億美元貸款。

部分對重建計劃持懷疑態度的人質疑，阿達尼面臨的財務壓力是否會削弱其完成如此龐大工程的能力。“他如何兑現承諾？資金從何而來？“曾反對達拉維重建計劃的社運人士拉朱·科德發問。

科德指出，貧民窟居民擔心若阿達尼資金鍊斷裂導致項目拖延數年，許多人會因不堪等待而離開——這種情況在其他重建項目中已有先例。“孟買有成千上萬人放棄了應得權益，“科德表示。他強調必要時達拉維居民將發起抗議。

孟買大都會區發展局（政府負責基礎設施開發的機構）大都會專員S.V.R.斯里尼瓦斯表示，市政官員並不擔心阿達尼集團為該項目的融資能力。市政府估計，該重建項目的最終成本可能超過2000億盧比（約合24億美元）。

斯里尼瓦斯稱，阿達尼集團旗下子公司阿達尼地產以約6.15億美元的初始投資成為該重建項目的最高競標者，政府預計將很快正式授予該公司合同。開發商將負責完成項目所需的任何額外費用。

斯里尼瓦斯表示：“這將是邁向無貧民窟孟買的第一個巨大步伐。“他稱自2004年以來，政府一直在尋找願意承接該項目的開發商，但由於項目的複雜性一直未能成功。

達拉維這樣的貧民窟在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城市中普遍存在，人們從農村地區前來尋找工作，卻找不到負擔得起的住房。根據世界銀行數據，全球有超過10億人生活在貧民窟；在印度，貧民窟居民占城市人口的一半。

達拉維的房屋密集程度令人咋舌，許多地方僅由不足3英尺寬的蜿蜒小巷分隔。近日的一個下午，孩子們在小巷裏玩耍，老鼠在牆邊竄動，婦女們坐在沒有窗户的家門口。

雷卡·迪帕克·加德對達拉維重建計劃表示歡迎：“如果能得到改善，那該有多好。“照片：《華爾街日報》Ishan Tankha攝達拉維的典型住宅只是一個約10英尺×12平方英尺的房間，住着2到5名居民。根據一些數據，他們依賴公共廁所，平均每50到60人共用一間廁所。有些房屋由波紋金屬板和防水布搭建，但許多居民已投資建造了混凝土牆和屋頂。隨着家庭規模擴大，他們在原有房屋上加蓋房間，使用廢料、木材和塑料。

重建計劃要求開發商建造空間更大、帶有獨立衞生間的新住宅，並免費提供給符合政府資格標準的居民，其中包括必須在2000年1月1日前就居住在達拉維的住户。根據政府招標文件，達拉維還將拓寬道路，並接入水、氣和污水系統等公共設施。

作為回報，開發商獲得了在這片黃金地段建造住宅和商業建築的權利。達拉維旁邊就是印度最昂貴的寫字樓市場之一的Bandra-Kurla綜合體，美國領事館以及渣打銀行、法國巴黎銀行等全球銀行均在此設有辦公室。

斯里尼瓦斯先生表示，根據政府計劃，為達拉維居民建造的新住宅必須在七年內完工，而開發商有18年時間建造將在公開市場上出售的商業和住宅物業。

當地房地產專家表示，這些時間表過於樂觀。“這絕非易事，不可能一開始就…一帆風順，“孟買房地產評級與研究公司Liases Foras創始人潘卡吉·卡普爾表示，“會出現抗議，會有解決方案，然後會經歷漫長的過程。”

部分達拉維居民在原有房屋上加蓋了房間。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Ishan Tankha除了安置補償達拉維居民的複雜性外，該項目還面臨法律挑戰。2019年，由迪拜Seclink科技公司牽頭的財團中標達拉維重建項目。後因政府稱規劃條件發生實質性變化取消招標，並於去年重新招標。Seclink公司已向孟買高等法院提起訴訟，質疑其已獲標書被撤銷的合法性。

上月，多名反對黨領袖在致聯邦執法機構的聯名信中指控，將項目授予阿達尼地產公司是印度億萬富翁旗下企業"通過不當手段獲取政府特許權與合同"的典型案例。

阿達尼集團發言人回應稱，阿達尼地產是通過公開透明的招標程序獲得達拉維重建權的。

一些長期居民對重建計劃表示歡迎，希望這將使達拉維變得更清潔、更安全。“如果能改善環境，那該多好啊，“41歲的單親媽媽瑞卡·迪帕克·加德説，她和四個孩子住在100平方英尺的房間裏。

尤瑟夫·加爾瓦尼在達拉維經營家族企業，手工製作陶器。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Ishan Tankha但許多人擔心這個項目對他們未來意味着什麼。

47歲的瑪莉加·古納舍卡蘭於2008年搬到她現在在達拉維的家，與丈夫、兒子和婆婆住在一起。她説她不確定他們是否符合獲得免費住房的資格標準。“這讓人感到緊張，“她説。

尤瑟夫·加爾瓦尼與他的兩個兄弟在達拉維經營一家家族企業，手工製作陶器。他的祖父100多年前在達拉維開始做陶罐。他和他的兄弟們在空間緊張的貧民窟裏一層一層地擴建了作坊。他們在四樓建了一個窯來燒製陶器。他們擔心在重建中可能得不到這麼大的空間。

加爾瓦尼先生説，多年來，他和他的兄弟們拒絕了高薪的工作機會，以繼續他們的家族手藝。他説，他們希望將祖父的事業推向更高的高度，無法想象在其他地方做這件事。

“我們不想離開達拉維，“他説。“我們的心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像達拉維這樣的貧民窟在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大城市中蓬勃發展。照片：《華爾街日報》Ishan Tankha聯繫Shefali Anand，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4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印度大亨瞄準孟買貧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