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氣墊》凸顯耐克創始人菲爾·奈特獨特的商業天才

在新電影《氣墊》中，有一場戲堪稱各行各業管理者的必修課。那是本·阿弗萊克和馬特·達蒙飾演的菲爾·奈特與桑尼·瓦卡羅之間的一段對話——這位耐克聯合創始人批准公司籃球專家動用預算簽下一位名叫邁克爾·喬丹的新秀。在提出球鞋合約前，奈特問了瓦卡羅最後一個問題：這款運動鞋叫什麼名字？

“空中飛人喬丹。”

沉默如喬丹本人般懸滯。

“嗯，”身着80年代災難性穿搭的奈特沉吟道，“我不確定。”

“認真的？”

“或許我會慢慢喜歡。”

雖是虛構場景，卻用寥寥數語道出菲爾·奈特真實的經營哲學：

我不知道。或許我會慢慢喜歡。

對這位受佛教思想影響的億萬富翁而言，這句話堪稱其座右銘。他最初並不認可“耐克”這個名字，也不喜歡那個勾形標誌。但他依然採納了，因為他傾聽周圍人的意見。

這是適用於所有企業的黃金法則：僱用專業人才，然後放手讓他們施展才華。

本·阿弗萊克在《氣墊》中飾演菲爾·奈特。圖片來源：安娜·卡巴略薩/亞馬遜Prime視頻/美聯社在耐克騰飛的那些年，奈特先生管理風格中最不尋常且最有價值的一點，或許就是他願意放權，並對那些自己並不特別喜歡的想法保持開放態度。

正是這種態度，讓一個始於他那輛散發着臭味的綠色普利茅斯Valiant後備箱的副業，成長為全球最大的運動鞋企業。也正是因此，才會有一部好萊塢大片講述一樁球鞋交易，而片中的首席執行官及其直接下屬的戲份比邁克爾·喬丹還要多。

“我不知道。也許我會慢慢喜歡上它”這句話聽起來可能不像企業座右銘。但它對耐克早期的成功至關重要。

不僅是耐克。事實證明，許多最偉大、最受歡迎的產品都是高管們克服自身懷疑的結果。例如，麥滿分蛋堡。當一位名叫赫布·彼得森的當地特許經營商向麥當勞創始人雷·克羅克推銷他的發明時，他甚至不願在會面前透露詳情。“他不想讓我當場拒絕，而我可能會那麼做，因為那是個瘋狂的想法——早餐三明治，”克羅克在回憶錄中寫道。

但商業巨頭們很少會有耐心批准某個項目，寄望於自己會慢慢接受它。他們通常的做法恰恰相反：他們對自己的信念過於自信。看看他們這一代人中那些標誌性的CEO們吧，馬克·扎克伯格決定圍繞自己對元宇宙的願景重建一家市值1萬億美元的公司，而埃隆·馬斯克則忙於根據個人突發奇想制定政策和建造城鎮。馬斯克更有可能把手機扔進海里，也不會發推文説“我不知道。也許我會慢慢喜歡上它”。

如今這種高管例外主義的風氣，正是《氣墊傳奇》中一位角色站在角落辦公室外表達不確定感如此令人耳目一新的原因。

這部在董事會場景耗時遠超籃球場的電影，頻繁提及耐克初創時期著名的十大準則。但公司崛起的另一重解釋是那條非官方的第11條準則。事實上，菲爾·奈特職業生涯中某些最關鍵決策，恰恰是那些他並不特別看好的。

2012年的真實菲爾·奈特。圖片來源：傑西卡·希爾/美聯社這位耐克名譽主席雖拒絕為本專欄置評，卻在回憶錄《鞋狗》中充分展現了他的領導哲學。

1971年需要設計公司標誌時，奈特聘請了平面設計專業學生卡羅琳·戴維森。她根據"要體現動感"的要求提交了草圖，但奈特卻困惑不已：“粗閃電？胖對勾？臃腫的波浪線？“他在書中寫道，“這些設計確實傳遞了某種動感，但更像是暈車的感覺。“他要求她重新設計。

當戴維森再次帶着作品來到耐克辦公室時，原本臃腫的曲線已變得修長優雅。在場眾人都很滿意，唯獨奈特仍心存疑慮。即便最終支付了35美元設計費購買那個勾形標誌時，他依然猶豫不決。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他説。“也許慢慢會習慣吧。”

1985年邁克爾·喬丹穿着以他命名的運動鞋，該鞋款同年公開發售。圖片來源：John Iacono /Sports Illustrated/Getty Images當需要為公司重新命名時，奈特先生再次表現出高效的冷漠態度。當時備選名稱有獵鷹、孟加拉虎、禿鷹，以及他提議的"第六維度”。截止日期臨近時，這是他的最愛——這位先生真心想用"第六維度"命名公司！直到某位員工在夢中想到了另一個名字。

儘管對"耐克"這個名字心存疑慮，奈特先生最終同意了。

“或許我們會喜歡上的，”他帶着禪意對同事説。

但當耐克的勾形標誌吸引到邁克爾·喬丹時（這段追求故事被拍成電影《氣墊傳奇》，將合同談判拍得如同賭場劫案般驚心動魄），成為公司關鍵轉折點。1984年耐克首次出現季度虧損，一個錯誤決策就可能萬劫不復，而一個英明決策將徹底改寫命運。

喬丹本已準備簽約阿迪達斯，當他勉強造訪耐克總部時，以指針姐妹樂隊《Jump》為背景的推介視頻最終定格在改變籃球史與商業史的兩個字：飛人喬丹。

1985年首款飛人喬丹鞋發佈後，耐克一飛沖天。次年其籃球鞋銷量首次超越跑鞋，年銷售額突破10億美元。喬丹建議朋友購買耐克股票——這條理財建議堪稱神來之筆：若在其首款鞋發售日投資1萬美元，如今價值已近1500萬美元。

任何基於真實故事的電影都不可能完全真實。但《氣墊傳奇》精準捕捉了耐克騰飛的關鍵——奈特先生對下屬員工的信任，這意味着他聽從營銷奇才和桑尼·瓦卡羅的堅持，認定喬丹是值得押注的超級巨星。

“這部電影講述的是，那些事後看來意義重大的歷史瞬間，其實不過是機緣巧合——恰好在正確的時間地點聚集了所有合適的人，"《氣墊傳奇》編劇亞歷克斯·康弗裏説道。

他深有體會。康弗裏在疫情初期陷入創作瓶頸，在項目間隙觀看了十集喬丹紀錄片《最後一舞》。與普通人不同，他隨後一年秘密完成了《氣墊傳奇》的劇本初稿。“我反覆糾結過百萬次這個構思是否可行，“康弗裏表示。此前他的劇本從未被搬上銀幕。如今他的姓名已能與本·阿弗萊克並列出現在廣告牌上。

《氣墊傳奇》的存在本身就在提醒我們：任何宏大事業的成功都需要無數細微環節的完美配合。而最賺錢的決策，往往需要最廣闊的成長空間。

“生命在於成長，商業亦然，“奈特寫道，“不進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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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我不知道。或許它會讓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