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CEO談人工智能、搜索的未來、效率提升與微軟競爭——《華爾街日報》

谷歌首席執行官桑達爾·皮查伊正面臨其執掌這家搜索巨頭以來的最大考驗之一。他既要應對來自ChatGPT等聊天機器人的威脅——該技術由微軟公司支持的初創企業OpenAI開發——又要承受投資者對Alphabet公司削減成本的壓力。以下是他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關於這一時刻的節選內容：

**《華爾街日報》：**我們正進入這個艱難的經濟環境和人工智能的驚人時刻。我想很多人都在想，谷歌是否行動得足夠快以抓住人工智能的這一時刻，谷歌是否為此做好了準備？

**桑達爾·皮查伊：**這是一個非常激動人心的時刻，因為我們有很多關於如何幫助用户的想法，但之前並沒有足夠強大的技術能力來實現這些想法。我認為我們行動迅速，當我看到我們未來幾個月的路線圖時，我們將推出很多這樣的東西，就像我們在過去幾周所做的那樣。Workspace已經宣佈了Gmail和Google Docs的功能，這些功能正在開始推出。我們已經發佈了Bard。還有更多即將到來。

**《華爾街日報》：**讓人們在這方面快速行動的關鍵是什麼，你認為還有加快速度的空間嗎？

皮查伊先生： 你總是需要考慮如何儘可能快地完成事情。正確執行至關重要。我認為人們會自然而然地被當下激勵。我們一直在產品中整合各種功能，但能力已經變得更加強大和驚人，因此我認為我們還能做更多。我們也在努力把握時機，大規模地做好這件事，並確保從計算的角度能夠高效完成。這其中涉及權衡取捨。

華爾街日報： 你曾表示希望公司效率提高20%。這個目標實現了嗎？

皮查伊先生：我們正通過多種方式努力實現這一目標。我們實際上在審視業務的每個環節，正如上次財報電話會議所説，我們正在思考如何以持久的方式重構成本基礎。我們明確聚焦於創造可持續的節省。對當前進展感到滿意，但仍有更多工作待完成。

華爾街日報： 如何衡量效率提升？

皮查伊先生： 這取決於具體領域。可以考察建築設施利用率，或是機器設備的效率，看它們在集團層面的使用情況。還能結合長期運營支出和利潤率來評估。同時我們要確保以必要投資把握所有長期機遇。關鍵在於平衡二者，而我們正在雙管齊下。

**華爾街日報：**您認為實現您提出的20%目標還有一定提升空間嗎？

**皮查伊先生：**我認為是的。部分變革需要時間推進，有些是持續性工作。我們設定了資源利用率目標，基礎設施也在逐季改善，有時會制定更長期的[目標]，因為需要新的技術手段來實現。

**華爾街日報：**有員工透露其部門今年要削減20%運營成本，這是全公司範圍的政策嗎？

**皮查伊先生：**不同領域有不同子目標，但公司層面確實設定了持續提升利潤率、實現長期節約的目標，只是表述方式不同。

**華爾街日報：**是否考慮進行第二輪裁員？**皮查伊先生：**我們正全力把握現有機遇，仍有大量工作待完成。AI發展也處於關鍵轉折點。只要條件允許，我們就會優先將人力調配至重點領域，這是持續進行的工作。

**華爾街日報：**在什麼情況下會重新考慮裁員？

**皮查伊先生：**我們對現有策略充滿信心。無論是創新研發確保實現目標，還是提升公司運營效率，我們都制定了清晰的發展規劃。

**華爾街日報：**關於大型語言模型（LLMs）甚至基於聊天的界面的興起將如何改變搜索，已有許多預測。你認為十年後基於鏈接的搜索仍是人們獲取互聯網信息的主要方式嗎？

**皮查伊先生：**我認為未來十年搜索體驗將發生實質性演變。我們必須根據用户需求來滿足他們。雖然預測未來所有可能的表現形式總是困難的，但重要的是理解用户在特定時刻想要實現的目標，並據此逆向推演。

**華爾街日報：**你從用户那裏聽到他們希望谷歌提供什麼？

**皮查伊先生：**通過近期的發展，我們現在能以更廣泛的方式服務用户。例如通過Bard，我們已經能夠處理許多創造性和協作性用例，這些對搜索來説都是令人興奮的新方向。問題空間和機遇空間比以往更大，這讓我們感到振奮。

**華爾街日報：**你認為AI聊天機器人將在搜索中扮演什麼特別角色？你曾提到它們是助手，但你認為人們會通過這些基於AI聊天機器人的界面來檢索信息嗎？

**皮查伊先生：**兩者兼有。我們一直在用LLMs提升搜索質量和體驗，同時我們將在搜索中原生整合現代LLM能力。我們正努力確保其良好運作——用户標準很高，我們希望能達到標準。是的，人們將能在搜索場景中向谷歌提問並與LLMs互動嗎？毫無疑問。

**華爾街日報：**你認為這會逐漸發展成一種對話形式嗎？

**皮查伊先生：**我們正在測試多種方法，因此目前不想對其未來版本發表評論。但從宏觀層面看，人們確實會通過谷歌提出後續問題。我們將能夠為他們提供更強大的工具來實現這一點。

**華爾街日報：**當你説機會空間正在擴大時，具體指的是什麼？

**皮查伊先生：**現在可以通過搜索引擎提出一些新型查詢，這些可能是你之前未曾想過的。比如你會考慮讓谷歌幫你寫一首詩嗎？我們確實見過這類查詢，但在某些方面我們現在能做得比以往更好。過去有些查詢並不存在唯一正確答案的概念，我認為大語言模型在這些場景下表現非常出色。

**華爾街日報：**你如何看待大語言模型及其搜索功能的商業潛力？**皮查伊先生：**很難這樣單獨劃分。比如你可能對如何慶祝生日的創意感興趣，其中某些環節自然會涉及商業化。我們並非以提供商業路徑為出發點，重要的是要理順這個順序。

**華爾街日報：**就目前發佈的Bard而言，谷歌一直堅稱這不是搜索產品。為什麼？

**皮查伊先生：**我們將其作為谷歌搜索的輔助工具。有時當您想搜索時，我們會為您提供便捷的搜索途徑。隨着時間推移，用户會使用這些產品，我們也在從中學習。

**華爾街日報：**將Bard接入互聯網的決策背後有何考量？

**皮查伊先生：**我們是一家在互聯網中成長的公司。通過將其與搜索功能結合來確保事實性元素，我認為這有助於提升用户體驗，因此對我們而言是自然的發展方向。

**華爾街日報：**能否詳細説明事實性元素的具體含義？**皮查伊先生：**例如當您要求撰寫關於托馬斯·傑斐遜的文章時，我們希望所述內容能基於真實事件和史實。在這方面，事實準確性尤為重要。

**華爾街日報：**對於時事新聞的事實性——這是Bard正在考慮的方向嗎？**皮查伊先生：**當然，這是我們重點確保的環節。

**華爾街日報：**您是否認為Bard（這個接入互聯網提供答案的"盒子"）與谷歌（另一個接入互聯網提供答案的"盒子"）之間存在競爭關係？

**皮查伊先生：**在初期階段，我不認為存在競爭。我同時使用這兩個產品。會出現功能重疊的查詢嗎？當然。但Bard能實現某些功能可能在搜索中難以完成，反之亦然。我不視其為限制，而是創新的絕佳機遇。

**華爾街日報：**您認為微軟目前在該領域對谷歌構成多大威脅？

**皮查伊先生：**我們與微軟在多個領域長期存在競爭。這個行業本就充滿激烈競爭，我們始終強調必須持續證明自身價值。無論是移動端還是人工智能領域，總會遇到需要確保創新領先、達成目標的時刻。我認為這次並無不同。

**華爾街日報：**微軟現在明確表態要挑戰谷歌，並率先推出基於聊天的新搜索界面，您不認為這次情況特殊嗎？

**皮查伊先生：**微軟研發必應已有時日，雙方始終致力於產品優化。我們都會整合最新技術突破，現在正以創新方式讓用户直接接觸大語言模型。在我看來，這只是技術迭代發展的自然進程，目前仍處於非常早期的階段。

**華爾街日報：**為何沒有更早發佈Bard背後的LaMDA（對話應用語言模型）技術？

**皮查伊先生：**面對新技術，我們都在努力實現產品與市場的契合。受行業態勢影響，產品發佈時間可能調整。用户對這些技術的熱情令人驚喜，我們正據此調整策略以把握當下。

《華爾街日報》: 您之前一直在尋找產品市場契合點——在ChatGPT突然爆紅的前幾個月，您是否尚未看到這種契合？

皮查伊先生: 我確信OpenAI內部也經歷過發佈時間點的爭論——我認為他們在決定推出前，同樣將產品雪藏了一段時間。作為初創企業，他們的機會窗口或許與谷歌這類公司有所不同。我們必須專注於如何善用這項技術並將其整合到產品中，這正是我們的計劃。

《華爾街日報》: 您認為Bard未能首發上市是否讓谷歌錯失良機？

皮查伊先生: 縱觀歷史，我們在許多領域都並非市場先行者。我們既未開發首個搜索引擎，也未打造首款瀏覽器、首個電子郵件產品或首個地圖產品等等。有時首發優勢至關重要，有時則無關緊要。

《華爾街日報》: Bard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皮查伊先生: 您將看到我們持續迭代產品。包括提升性能、優化模型、對接更強大的工具等，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華爾街日報》: 具體會新增哪些功能？

皮查伊先生: 代碼生成功能即將上線，未來幾周內就會實現。我不便在此討論未來路線圖，但您會持續看到我們的進展。

**華爾街日報：**你們是否計劃開源像Pathways語言模型這樣的AI模型？

**皮查伊先生：**我們之前開源過模型，但未來會持續評估。我認為開源扮演着重要角色，因此我們會將其視為生態系統的一部分來考量。

**華爾街日報：**你們發佈了PaLM應用程序接口。許多其他公司也在其大模型上發佈API。您認為這種訪問模式會像當前互聯網一樣集中在少數大型科技公司手中，還是會更加多元化？

**皮查伊先生：**我的感覺是多元化程度將遠超人們想象。隨着時間的推移，你們將能獲取開源模型，可以在設備端運行模型。企業能構建自己的模型，通過大型雲服務商使用模型的人也能如此。我認為未來會呈現豐富多樣的選擇。

**華爾街日報：**傳統上Google Brain和DeepMind相對獨立。你們在重新考慮這種模式嗎？

**皮查伊先生：**兩家公司已聯合發表過論文，現在也共同開展跨公司項目。我認為這是自然發展的趨勢。事實上，我期待更深入的合作——因為部分項目需要更強的算力，聯合攻關才符合規模效益。匯聚最優秀的力量，將幫助我們實現更大突破。

華爾街日報： 十年後的谷歌搜索會是什麼樣子？會更像最初的谷歌——那十個藍色鏈接——還是更像Bard？

皮查伊先生： 可能兩者都不像，或者會包含所有這些元素。我認為我們將能以更深入的方式幫助用户。如果展望十年後，這些功能將以與今天截然不同的方式更自然地提供給用户。我認為你將能夠以更個性化的方式完成所有這些，這意味着我們本質上將能以更深層次、更有意義的方式影響用户。

華爾街日報： 你認為TikTok應該在美國有未來嗎？它應該被禁止嗎？

皮查伊先生： 這些是美國政府需要回答的重要問題。他們的應用在Play商店上架。對我們來説，他們是合作的夥伴，我們確保在共享體驗方面做得很好。但這些問題不適合我來回答。

華爾街日報： 你樂意讓TikTok留在Play商店嗎？

皮查伊先生： 我們像對待其他開發者一樣對待他們。他們必須遵守我們的政策，我們確保他們遵守所有規定。我們正在保護我們的用户，所以這兩點對我們都很重要。

聯繫邁爾斯·克魯帕，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TikTok的應用在Play商店上架。本文早期版本錯誤稱該應用在Google Brain上。（4月10日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