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公館：東7街64號的愛情與無政府主義真實故事》書評：一棟聯排別墅的多重生命樂章 - 《華爾街日報》

從後至前：作家大衞·哈杜、歌手西奧·布萊克曼與艾麗西亞·奧拉圖賈、鋼琴家丹·泰普弗攝影：克里斯托弗·德魯克紐約幾乎每棟建築都在訴説故事。少數如布里爾大廈、切爾西酒店，更因著名作曲家與音樂家直接誕生的歌曲而被載入史冊。

對於大衞·哈杜而言，東村一棟約建於1840年的五層磚砌聯排別墅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這棟建築見證了從紐約首場重大災難到垮掉派運動、朋克時代直至21世紀中產階層化的歷史變遷。

哈杜先生——其著作包括比利·斯特雷霍恩傳記及鮑勃·迪倫、瓊·貝茲等音樂偶像的編年史，現任教哥倫比亞新聞學院藝術文化研討課——1970年代中期首次踏入這棟建築。彼時他渴望在一樓的"Books ‘N Things"書店偶遇帕蒂·史密斯。時光流轉至五年前，此時他新增了作詞人身份。在策劃歌曲組曲時，研究線索再次引向這棟聯排別墅。他像記者般深入挖掘，最終將貫穿《牧師公館：東七街64號的愛與無政府主義真實故事》（Sunnyside唱片）八首歌曲的往事呈現於世。

由雷吉娜·卡特創作的開場曲《航向主日學校野餐會》充滿20世紀初客廳歌曲韻味，彼時這棟建築正作為聖馬可福音路德宗教堂的牧師公館。歌曲講述了1904年教會組織的蒸汽船出遊悲劇——PS斯洛克姆將軍號在東河起火，這場紐約最嚴重災難的死亡人數直至2001年911事件才被超越。“千三信眾赴野餐"的甜美吟唱陡然轉為"生還者寥寥"的冷峻告白；牧師公館化作"擺滿牀鋪的屋宇/再無需鋪陳整理”。

貫穿始終的敍述者是歌手西奧·布萊克曼和艾麗西亞·奧拉圖賈，他們無拘無束的表達為故事講述增添了優雅韻味。這些歷史被封裝在八位傑出作曲家打造的堅實作品中——他們來自爵士與當代古典樂領域，卻不受特定流派束縛。四重奏採用非常規樂器編制（鋼琴由丹·特普弗演奏，大提琴手埃裏克·弗裏德蘭德，低音單簧管卡爾·馬拉吉，貝斯手肖恩·史密斯），巧妙避開了傳統慣例（該音樂作品將於4月27日在紐約市博物館演出）。

蕾妮·羅尼斯創作的暗色調曲目《笑面人之歌》，以1920年華爾街爆炸案為背景——這場造成30多人死亡、200人受傷的爆炸發生後，親共產主義週刊《俄羅斯之聲》的出版人亞歷山大·布拉伊洛夫斯基在其報社總部（同棟大樓內）被捕。他的罪名？在爆炸現場發笑，這使他成為爆炸案嫌疑人。最終他被釋放，案件成為懸案。這首歌喚起了恐怖主義與猜疑的幽靈，昔今皆然。

哈朱先生的歌詞大多將新聞報道提煉成優雅的散文詩。但《翻譯，兩個雪茄煙頭》的文本則拼貼自1960年大樓底層咖啡館詩歌朗誦會選集《第七街：雙煙蒂詩集》的片段。“每週三歡迎所有詩人”，布萊克曼在開頭唱道。作曲家泰德·赫恩迷人的聲音拼貼中嵌入了檔案素材：艾倫·金斯堡的口語片段（“獸性、士的寧、詭計、出賣…"），以及咖啡館演出中"the Fugs"樂隊（60年代由詩人圖利·庫普弗伯格和埃德·桑德斯組建的前朋克團體）的電吉他與鼓點片段。這些元素隨着錯落的節拍、扭曲的音調與堆疊的聲效時隱時現，暗示着當時激進詩歌的多重意藴。

柯克·努羅克的《東村》是一首真摯的民謠，唱的是"悖論"餐廳——那家有位"名叫洋子的女招待”（對，就是那個洋子）“把自己裝在布袋裏作為行為藝術"的素食館。泰普弗先生自由奔放的即興演奏構成了《生命之光》，講述一個公社在資金耗盡前佔據該建築頭兩層的往事。（“我們認為萬物皆應免費”，歌詞如此寫道。）

哈杜先生最終沒能在"書與物"書店遇見帕蒂·史密斯。但他結識了店主格特魯德·布里格斯，後者向他講述過盧·裏德在後院與詩人瑪麗安·摩爾（可能還有伊基·波普）合唱嘟喔普歌曲的往事。布萊克曼創作並演唱的《盧·裏德學富五車》是一首空靈如讚美詩的作品，其中嵌入了摩爾女士早年朗誦詩作的珍貴片段。達西·詹姆斯·阿圭筆下的《浮華與地位》描寫1980年代開業的男裝寄售店"東京七號”，樂曲以急促的節奏推進，並一度將四重奏化作調音鼓點；設計師的名字——阿瑪尼、範思哲——化作令人眩暈的吟誦。

當歌詞"昔日屬他人/今朝歸君獨享"在終曲《一千八百六十萬》中復現時，被賦予了新的含義——這個標題正是該建築2019年翻新後的掛牌售價。莎拉·柯克蘭·斯奈德的作曲為房產中介掛牌文案改編的唱詞鋪就陰鬱底色。當布萊克曼反覆吟誦"建築歷史：無記錄"時，這句文案已成咒語。隨着奧拉圖賈唱起前七首作品的歌詞，音樂愈發 bold，彷彿這棟建築正在重溯它的往昔。

Sun Microsystems的創始人之一比爾·喬伊於2019年購入這棟聯排別墅。上個月，他再次將其掛牌出售（要價1350萬美元；此次房源信息包含了豐富的歷史細節）。故事尚未結束。然而，這張專輯聽起來已完整呈現。

布魯門菲爾德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關於爵士樂和非洲-拉丁音樂的文章。

刊載於2023年4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爵士樂與聯排別墅的多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