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石油公司計劃從空氣中吸收二氧化碳——以便繼續開採石油 - 《華爾街日報》

在德克薩斯州米德蘭西南約50英里處，位於石油資源豐富的二疊紀盆地深處，100多名工人正忙於鋪設道路和供水管線，準備建造一系列精密的巨型風扇設施，每個風扇的尺寸堪比網球場。

當這些風扇於2024年投入運行時，將從空氣中吸收大量二氧化碳。這些碳將通過深井被輸送至地下數千英尺的地質構造中，預計可封存數百年。

這項環保壯舉背後的公司是西方石油公司，美國最成功的油氣生產商之一。該公司希望這一項目能為其在未來數十年繼續開展鑽探業務提供許可。

該公司正斥資逾10億美元建設首個直接空氣捕集工廠，該技術尚處萌芽階段且經濟性不明確。去年拜登總統簽署的氣候法案中包含慷慨的税收優惠政策，可覆蓋西方石油每公噸預期初始成本的45%，這為其行動提供了支持。

獲得公司最大投資者沃倫·巴菲特支持的首席執行官維姬·霍魯布表示，該計劃將幫助公司在2050年前實現運營、自身能源使用及客户產品使用過程中的淨零排放，同時繼續投資石油開採。

霍魯布女士去年告訴投資者，她還預計這些清潔能源項目最終將比公司的化學品部門更有利可圖。該部門生產基礎化學品和乙烯等石油衍生品，是僅次於油氣業務的第二大收入來源。據公司數據，2022年OxyChem營收達67億美元，約佔西方石油當年總收入的19%。

以前從未有過如此大規模從大氣中清除二氧化碳的嘗試，這一事業伴隨着巨大的商業和科學不確定性。目前尚不清楚碳清除的需求會有多大，這項服務的最終成本是多少，或者長期來看大量封存的二氧化碳會對地下環境產生何種影響。

就在三年前，該公司還因收購阿納達科石油公司的高昂爭議交易而陷入困境——疫情封鎖導致油價暴跌前，這筆交易使其揹負沉重債務。隨着油價回升穩定了公司財務狀況，此次收購使西方石油公司得以充分利用寶貴的頁岩資產。

西方石油公司計劃通過向航空公司、卡車運輸和海運公司等出售二氧化碳清除信用額度來盈利，這些企業目前若改用清潔能源將破壞其商業模式。該公司還計劃將部分二氧化碳轉化為合成航空燃油等可銷售產品，或將其用於從自營油井中開採所謂"淨零石油"的生產過程，以期溢價銷售。

據美國環保署數據，該工廠每年可從空氣中吸收50萬噸二氧化碳——相當於11.1萬輛美國汽車的年排放量。

這家總部位於休斯頓的公司表示，計劃到2035年建造多達135座此類工廠，具體取決於公共激勵措施和碳信用需求。根據國際能源署數據，這將超過目前全球運營的二氧化碳清除設施數量的七倍。西方石油公司已從德克薩斯州到路易斯安那州租賃了400多平方英里的土地用於地下碳封存，並已向空客集團、Shopify公司和蒙特利爾銀行金融集團預售碳信用額度。

霍盧布女士正着手戰略擴張之際，西方石油公司幾乎完全依賴化石燃料生產的現有業務仍保持穩健。與美國競爭對手雪佛龍公司和康菲石油公司一樣，西方石油憑藉高企的能源價格實現了創紀錄利潤。自收購阿納達科以來，該公司已償還逾200億美元債務，其股票去年成為標普500指數中表現最佳的成分股。

巨型風扇陣列

要在碳捕集領域取得成功，西方石油必須以空前規模建設工廠，找到低成本運營方法並開發碳信用市場。

許多行業專家質疑直接空氣捕集技術的經濟可行性，因為需要淨化的空氣量極其龐大。他們表示，工廠運營本身將消耗巨量能源，而這些能源必須實現零排放，否則將違背項目初衷。

據知情人士透露，西方石油高管表示將使用太陽能和電網補充的可再生能源為二疊紀工廠供電，並已研究採用微型核反應堆為工廠供能的潛在方案。該公司還透露正在探索利用配備自身二氧化碳捕集系統的天然氣發電廠能源——這是其已投資的早期階段技術。

該公司還需説服股東相信，新業務能在核心石油業務之外帶來豐厚回報。儘管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龍宣佈計劃在2030年前投入數十億美元開展碳捕集，但它們的規劃並不要求大規模建設新技術設施。這些公司主要規劃煙囱碳捕集，同時投資氫能、生物燃料等替代能源。

“我認為在向任何碳捕集項目[分配]資金時都必須謹慎，”西方石油公司股東、投資公司景順集團高管凱文·霍爾特表示，他並非專門評論該公司的計劃。“對於任何採用新技術的企業，我更傾向於循序漸進的發展路徑，而非一味冒進。”

部分環保組織指出，碳捕集技術將延長世界對化石燃料的依賴，並分流本可投入可再生能源的資金。能源諮詢公司伍德麥肯茲預估，未來十年全球將有1560億美元投入二氧化碳捕集、運輸和封存的基礎設施建設。

西方石油公司於2019年入股由比爾·蓋茨支持的加拿大初創企業碳工程公司，該公司開發的系統可捕集、淨化和壓縮二氧化碳——這種温室氣體會在地球大氣層中積聚熱量並導致氣候變化。

該技術通過風扇將空氣吸入容器，利用化學物質與二氧化碳結合將其從空氣中分離，最終形成顆粒。這些顆粒經加熱釋放出純淨二氧化碳，經壓縮後通過管道輸送至地下深處封存。

目前，此類工廠需建在可再生電力廉價的地區，理想情況下還應靠近地質封存點。由於二氧化碳會擴散至整個大氣層，工廠無需鄰近高排放源。學術界認為二氧化碳可安全封存於地下且不影響地表生態，但尚不確定超長期封存中二氧化碳的地下行為變化。

西方石油公司高管表示，該公司將為首座工廠提供資金，並將尋求投資者為其他工廠融資。

目前全球有18個直接空氣捕集工廠在運營，其中大部分由瑞士公司Climeworks運營，該公司使用的技術與西方石油公司計劃使用的技術不同。這家初創公司今年早些時候表示，它已成功從大氣中提取二氧化碳並將其儲存在地下。其他一些設施將二氧化碳轉化為少量合成燃料。西方石油公司的推廣將使其成為直接空氣捕集工廠的最大運營商之一。

“將二氧化碳轉化為價值”

西方石油公司美國陸上資源和碳管理總裁理查德·傑克遜表示，銷售碳清除信用額和西方石油公司所謂的淨零石油最初將帶來最多的收入。“我們可以將二氧化碳轉化為價值，”他説。

西方石油公司表示，為了生產淨零石油，它將從大氣中提取二氧化碳，然後將其用於一種被稱為提高石油採收率的泵送過程，該過程將碳永久儲存在地下。該公司表示，通過這種方式，它將消除石油生產、運輸和燃燒過程中產生或更多的二氧化碳。

根據兩家公司的説法，韓國SK集團旗下的SK貿易國際公司已簽署協議，將在五年內每年接收多達20萬桶淨零石油。

這些石油的生產將封存約10萬噸大氣中的二氧化碳，西方石油公司表示，這大約是該原油在其生命週期內產生的排放量。

企業目前自願購買碳信用以實現其環保目標，但部分公司預計碳排放法規將要求它們加大減排力度。

可持續發展專家表示，當前碳排放企業可購買基於自然的碳抵消，這些信用與植樹造林或吸收二氧化碳的作物相關，但相較於將二氧化碳泵入地下的方案，這類方式無法提供同等的碳封存保證。

據相關公司披露，空客已預購西方石油公司的碳信用，承諾在四年內每年清除10萬公噸二氧化碳。休斯頓德州人橄欖球隊1月宣佈，其購買的碳信用足以抵消該隊未來三個賽季常規賽客場航行的碳排放。3月，太空人棒球隊也宣佈達成協議購買未公開數量的碳信用。

電子商務工具提供商Shopify等希望推動直接空氣捕集行業發展的企業也在購買西方石油的碳信用，該公司預購了1萬公噸。Shopify可持續發展主管斯泰西·考克表示，此舉旨在為未來可能的排放法規做準備。她指出若法規出台，碳信用價格可能上漲。

“我們很樂意支付早期採用者的溢價…以驗證這項技術是否真正可行，“她説道。

2021年，冰島的一座Climeworks碳清除工廠採用了略有不同的技術來減少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圖片來源：美聯社這些公司拒絕透露他們為碳信用支付了多少費用。作為Climeworks（這家瑞士公司在全球運營着大多數現有工廠）的個人和中小型企業客户，每公噸需支付1200美元，儘管大公司可能每噸支付的費用更少。

西方石油公司表示，它可以使用從空氣中提取的部分純二氧化碳來製造合成航空燃料，這可以減少温室氣體排放。該公司還表示，可以將二氧化碳作為原材料出售，用於製造新的低碳產品，如建築材料或服裝。

聯合國氣候小組在3月份表示，如果各國能夠在本世紀中葉左右清除與排放量相當的温室氣體，地球的温度可能會在十年左右後開始穩定。

控制成本

能源高管和分析師表示，為了取得成功，西方石油公司需要將每公噸二氧化碳的捕獲和封存成本降低數百美元。

西方石油公司估計，其初始清除每公噸二氧化碳的成本將在400至500美元之間。該公司表示，隨着製造更多工廠和效率提升，到本年代末，這一成本將能夠大致減半至每噸200至250美元。所有數字均未包括聯邦税收抵免。

科學家們指出，若要使二氧化碳清除技術達到有意義的規模，其成本需大幅降至每公噸100美元。

西方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維姬·霍盧布在三月的一次會議上表示，該碳捕獲計劃將幫助公司在2050年前實現其所有運營、自身能源使用及客户使用其產品過程中的淨零排放。圖片來源：F.卡特·史密斯/彭博新聞社去年由拜登總統簽署生效的《通脹削減法案》規定，對永久封存大氣二氧化碳的企業給予每公噸180美元的税收抵免（原為50美元）。從大氣中捕獲二氧化碳並用於強化採油的抵免額從35美元提升至每公噸130美元。該法案還為在工業設施中捕獲並封存二氧化碳的企業提供激勵措施——西方石油公司也計劃開展此類項目。

相關抵免政策自工廠投產後可連續享受12年。

西方石油公司表示，包括聯邦税收抵免在內，預計本十年內每捕獲一公噸大氣二氧化碳將產生400至630美元收益。

該公司還申請通過加州低碳燃料標準獲取抵免，該標準要求當地交通燃料供應商降低產品碳足跡。據公司聲明，聯邦抵免與加州抵免可疊加使用。

分析師稱，從煙囱收集二氧化碳所需能源少得多，因此更為經濟。

麻省理工學院碳捕獲領域首席研究員霍華德·赫爾佐格表示，他認為將直接空氣捕集技術成本降至每公噸100美元左右並非現實目標。他評價西方石油公司"對直接空氣捕集的樂觀程度可能超過我的預期”，但補充説碳信用買家願意支付的價格也將決定該技術的最終盈利水平。

霍盧布女士八月向《華爾街日報》表示，西方石油在碳捕獲和實現淨零排放方面的努力將支持其持續投資。她警告稱，即便在清潔能源轉型進程中，化石燃料未來數十年仍不可或缺，投資不足將導致供應短缺。相比之下，英國石油、殼牌等同行已縮減原油業務並轉向可再生能源。

“若想成為最後存續的能源生產商，石油公司必須實現排放量與碳清除量的平衡。“霍盧布強調。

上圖顯示西方石油正在得州二疊紀盆地建設首批直接空氣捕集設施。圖片來源：David Goldman/Associated Press聯繫記者Benoît Morenne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西方石油預計本十年內每捕集一公噸大氣二氧化碳可產生400至630美元收益（含聯邦税收抵免）。前版本誤報為430至630美元區間。另，用於強化採油的大氣二氧化碳捕集税收抵免已從35美元/噸提升至130美元/噸。前版本誤植為工業設施碳捕集抵免金額。（2023年4月10日修正）

出現在2023年4月11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西方石油公司的綠色賭注：繼續開採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