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零排放"將帶來礦業繁榮 - 《華爾街日報》

加利福尼亞州去年做出驚人決定——到2035年，該州銷售的所有新車的銅含量必須是當今傳統汽車的至少2.5倍。當然，這項指令的字面意思並非如此，但要求未來12年內所有汽車電動化的實際效果就是如此。隨着採礦活動加速以滿足能源轉型所需多種礦物的大幅增長，“大鏟子"將與"大石油"展開競爭。但要獲取所需的一切將非常困難。

能源轉型將使得對鋰、鈷和其他礦物的需求增長許多倍。一個海上風電項目使用的礦物量是同等發電能力天然氣電廠的9倍。

隨着各國制定2050年"淨零"碳排放目標，獲取這些大幅增加的礦物的難度正變得顯而易見。美國和日本政府、歐盟以及眾多多邊組織已就這一挑戰的嚴峻性發出警告報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警告稱，力爭在2050年前實現淨零排放將"刺激對一些最關鍵金屬的前所未有的需求”，導致價格飆升，這"可能會破壞或延遲能源轉型本身"。

考慮一下標普全球最近一項關於銅的研究。能源轉型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儘可能快速、廣泛地實現電氣化，這將需要大量銅資源，因為銅是"電氣化金屬"。報告指出，為實現2050年淨零目標所需設備和技術——包括電動汽車電池、充電樁、海上風電、陸上風電、太陽能電池板和儲能電池等——到2030年代中期全球銅需求量將翻倍。

全球銅礦生產在地域上比石油生產更為集中。美國、沙特和俄羅斯三國貢獻了全球40%的原油供應，而秘魯和智利兩國就開採了全球40%的銅礦資源——秘魯政局因總統遭彈劾逮捕陷入混亂，智利政府則在民粹主義議程與增長需求間艱難平衡。

這種不穩定性對礦產開發尤為不利，因為建設大型新礦需要15-20年甚至更久。部分原因是龐大的規劃、物流和建設需求，但更多時間消耗在艱難的許可談判獲取過程中——政府政策搖擺和監管複雜性大大拖慢了進度。蒙古國耗資70億美元的奧尤陶勒蓋地下銅礦剛投產就將成為全球第四大銅礦，該項目歷經多年拖延才得以實現，目前仍遠未完工。“過程並不順利，“運營方力拓集團CEO石道成向媒體坦言，“我們必須正視這一點。”

隨着時間推移和項目啓動，許多問題可能接踵而至，尤其在缺乏穩定政府和政策的情況下。雖然礦產價格上漲將刺激投資從而增加新供應，但也會激發民粹主義勢力對修改礦業運營政府合同的興趣——已故經濟學家雷·弗農將這種制約礦產供應的挑戰稱為"過時條款困境”。

假設某公司投資60億美元開發新礦。政府高官在宴會上舉杯慶祝，桌上插着小國旗，但幾年後民粹政權上台。新政府注意到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且有利可圖，便要求重新談判合同以提高收入分成。企業則以合同神聖性為由拒絕並停止新投資，最終產量增長將無法達到礦產價格上漲應有的水平。

淨零排放目標在其他大宗商品領域將面臨類似挑戰，且需求增長更為迅猛。電動車電池關鍵原料鈷的70%來自剛果民主共和國，那裏大型礦場與手工小礦並存，成年人與兒童都在礦井勞作。

更復雜的是——全球約60%鋰資源在中國加工，47%銅礦在此冶煉。相較之下，美國僅處理全球4%的銅。該國曾擁有十餘座銅冶煉廠，如今只剩兩座。

隨着大國競爭加劇，許多國家擔憂對中國的依賴過重。美國率先建立了礦產安全夥伴關係，旨在實現礦產供應鏈多元化。大規模《通脹削減法案》中的部分條款致力於在美洲或理念相近國家構建礦產供應與加工體系。

但重組礦產供應鏈絕非易事。近幾十年來美國銅產量下降了一半，進口依賴持續攀升。新項目許可獲取困難重重，需經歷監管機構反覆冗長審查，並頻繁面臨法庭挑戰。且美國採礦加工成本往往遠高於其他國家。

制約供應的力量將遭遇反制。儘管存在這些挑戰，價格上漲將成為創新的強烈信號。企業與投資將着力提升現有礦山產量，同時大規模開發新技術、替代材料及回收體系。事實上資金已湧入這些領域，但成效不會立竿見影。

美國某頂尖風光電開發商近期總結道：“可再生能源發展面臨的最大挑戰在於供應鏈如何演變。“能源轉型願景與實現這些目標所需的礦產供應之間，正顯現出難以彌合的巨壑。

尤金先生是標普全球副主席，著有《新地圖：能源、氣候與國家的衝突》一書。

2019年5月12日，亞利桑那州比斯比市外的薰衣草露天礦。圖片來源：安妮塔·斯諾/美聯社刊登於2023年4月13日印刷版，標題為《“淨零"將引發採礦熱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