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逆流之下,勞動力市場正迅速降温
Greg Ip
2022年最後一季度,就業者每週工作時間較疫情前減少了0.6小時,相當於減少了230萬勞動力。圖片來源:Joe Raedle/Getty Images以歷史標準衡量,勞動力市場仍保持異常強勁。上月非農就業人數增長超過23萬,是曾經被視為正常水平的兩倍多。3.5%的失業率維持在50多年來的最低水平附近**。**
表面之下多種力量正在角力,細察之下可見勞動力市場正在快速降温。然而其程度尚不足以讓美聯儲確信通脹將回落至2%的目標。因此,儘管勞動力需求尚未降至衰退水平,但仍有可能下滑。
要理解原因,需釐清當前起作用的三種獨立力量:首先是新冠疫情及其後續影響;其次是常規商業週期;第三是勞動力供給。
讓我們逐一分析。
首先,自2020年初疫情封鎖結束後經濟重啓以來,僱主始終難以填補職位空缺。
事實上,某些行業人手嚴重不足,其招聘幾乎不受商業環境影響。截至3月的三個月裏,休閒酒店、教育醫療及政府部門的就業總數以4.6%的年率擴張——與一年前基本持平。這並未揭示勞動力需求的真實狀況。
其次,我們來看受新冠影響較小但對商業週期更為敏感的行業。一年前,零售貿易、建築、製造和金融業的就業年化增速超過4%,但截至2023年3月的三個月內已下滑至0.7%。
其他指標也顯示勞動力需求正在回落:過去一年中職位空缺數驟降17%,減少200萬個。上週勞工部修訂了每週失業保險新申請數據,結果顯示自1月以來該數據並未保持低位,反而呈上升趨勢。全美獨立企業聯合會等民間調查顯示招聘活動正在減少。
這並不令人驚訝。美聯儲一年前啓動加息本就是為了放緩經濟,給當時被認為過於緊張的勞動力市場降温。實際效果比預期來得更遲,部分原因是此前加息並未真正收緊整體金融環境——比如股價水平或信貸可獲得性。
某些行業長期人手不足,其招聘幾乎不受商業環境影響。圖片來源:Nam Y. Huh/Associated Press3月中旬情況發生轉變,當時兩家地區性銀行倒閉導致中小銀行出現存款外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週二發佈的《全球金融穩定報告》指出,銀行股價與其放貸意願高度相關,近期股價下跌預示着未來一年銀行貸款將減少1%,經濟增長將降低0.44個百分點。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仍預計美國經濟今年將增長1.6%,但擔心如果各國央行維持高利率或進一步加息以對抗通脹,近期的銀行業壓力將會蔓延。該機構表示:“硬着陸——尤其是對發達經濟體而言——已成為更大的風險。”
美聯儲會利用勞動力需求減弱的最新證據來判定其工作已完成,並通過降息來規避這一風險嗎?可能不會,這就引出了勞動力市場的第三個因素:供給。勞動力供給仍然受限,這有助於維持工資和通脹壓力。
可以肯定的是,受限程度比以前有所減輕。勞動力參與率——即就業或尋找工作的適齡人口比例——從2020年2月的63.3%降至當年年底的61.5%,但到今年3月已回升至62.6%。此外,由於人口老齡化,即使沒有疫情,參與率也會下降,事實上,目前的數據與國會預算辦公室在2020年初預測的當前水平大致相當。25-54歲人羣的參與率為83.1%,高於2020年2月。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勞動力供給沒有問題。首先,即使預計到一些退休的嬰兒潮一代會離開勞動力市場,這仍然會給勞動力市場留下一個需要僱主填補的缺口。其次,根據自由派智庫漢密爾頓項目主任温迪·埃德爾伯格(Wendy Edelberg)和三位合著者的研究,由於新冠死亡和移民減少,美國人口比2019年的預期少了140萬,勞動力減少了90萬。(過去一年移民人數有所回升。)
第三,根據馬里蘭大學經濟學家凱瑟琳·亞伯拉罕共同撰寫的布魯金斯學會研究,2022年最後一個季度的在職人員每週工作時間比疫情前幾個月減少了0.6小時,相當於減少了230萬名勞動力。研究指出,部分原因可能是新冠疫情對健康的影響,部分可能反映了人們單純希望減少工作時間。
綜合來看,僱主可用的勞動力資源明顯減少。因此即使勞動力需求有所降温,**他們仍需提高薪資。**近幾個月工資增長雖已放緩,但未達到與2%通脹率相符的水平。獨立分析師、前美聯儲及歐洲央行經濟學家裏卡多·特雷齊指出,經就業結構變化調整後,3月份時薪0.3%的温和漲幅實際更接近0.4%。
關鍵在於,儘管勞動力需求可能正在減弱,但可能需要進一步減弱(甚至進入衰退區間)才能促使美聯儲考慮放寬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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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13日印刷版,標題為《勞動力市場逆風令加息路徑複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