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蒂》和《空中之球》評論:高爾夫也可以很有趣 - 《華爾街日報》
John Paul Newport
大衞·費爾提在1990年阿爾弗雷德·登喜路杯錦標賽上揮杆,比賽地點為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圖片來源:斯蒂芬·芒迪/蓋蒂圖片社任何關注職業高爾夫的人都知道,這種體驗通常如學者所言,是由電視解説員“中介化”的——他們分析擊球動作、預判推杆轉折點,為比賽增添“色彩”。解説員可能流於平庸、惹人生厭甚至喧賓奪主,這沒錯。但其中不乏敏鋭之人,更有幾位真正妙趣橫生——可謂名副其實的“色彩大師”。
在《費爾提:高爾夫球手大衞·費爾提的非凡幽默與悲劇人生》一書中,約翰·範因斯坦講述了一位愛爾蘭二流職業球手的故事:他先是在美國高爾夫轉播中憑藉搞笑形象走紅,後又出人意料地以深刻洞察力主持高爾夫頻道黃金時段訪談秀。而面具背後的人生卻並不歡樂:大衞·費爾提長期與抑鬱症、酗酒、藥物成癮以及痛苦童年的陰影抗爭。
範因斯坦寫道,費爾提在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附近長大,彼時正值1970年代初北愛宗派衝突爆發。恐懼與壓抑如影隨形。“我知道那不正常,”書中引述費爾提的話説,“但那種生活對我們來説已成常態。”
與此同時,他還飽患未確診的注意力缺陷障礙。由於幾乎無法集中精力,老師給他貼上了“笨蛋”的標籤。15歲輟學後,他很快迷上了高爾夫。在俱樂部打過幾份底層工作,並刻苦練球后,他最終獲得歐巡賽資格,並於1986年27歲時贏得了五場巡迴賽首勝。他表示職業生涯高光時刻是1991年唯一一次參加萊德杯,在壓力下擊出關鍵一球戰勝了佩恩·斯圖爾特。
費爾蒂先生在更衣室比在球場上留下了更深的印記,他用笑話和故事讓其他職業選手捧腹大笑。這種天賦使他在1997年獲得了CBS的試鏡機會,併成為了一名現場報道員,他因其俏皮話而廣受歡迎,比如形容一個緊張的球員“抖得像懷孕的修女”,把吉姆·福瑞克的揮杆比作“一隻章魚從樹上掉下來”。費爾蒂先生的朋友湯姆·沃森説,他通過“既無禮又不失尊重”贏得了球員們的喜愛。
脱口秀節目《費爾蒂》於2011年首播,立即大獲成功。他採訪了高爾夫球手和非高爾夫球手,包括四位美國總統。他還撰寫專欄和書籍(最有趣的標題是《愛爾蘭某村莊少了一個白痴》),並表演單口喜劇。粉絲們被他自嘲的方式所吸引,也被他那種不敢相信自己有幸從事當前工作的感覺所打動。
然而,在舞台之外,他被悲傷所困擾。這是《華盛頓郵報》體育專欄作家、撰寫過多本關於高爾夫和其他體育運動的書籍的范斯坦先生同情地探討的主題,並得到了費爾蒂先生自己毫不掩飾的自我分析的幫助。“我總是有一種自我毀滅的傾向,就在表面之下,”他告訴范斯坦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跳出來咬我一口。”
他的成癮和抑鬱在他第一次不幸的婚姻中開始製造問題。1993年,他的妻子在北愛爾蘭家中的廚房桌上留下了一張三個字的便條,説她帶着他們的兩個兒子搬到了美國。出於對兒子的愛,他跟隨她去了達拉斯,並從此在美國定居。2010年,他成為美國公民,併為退伍軍人籌集了數百萬美元。
費爾蒂先生將多次從人生低谷中被拯救歸功於朋友、同事,尤其是第二任妻子安妮塔的干預。沃森先生曾兩次關鍵性地幫助費爾蒂進入康復計劃——一次是2006年,另一次是2016年乘私人飛機緊急趕往達拉斯那次。
當費爾蒂去年宣佈離開NBC(他離開CBS後的落腳點)轉投沙特注資的LIV巡迴賽時,招致了預料中的嘲諷。但與其他球員為加入LIV給出複雜理由不同,他直率回應:“他們給了很多錢。“不過范斯坦這部洞察力作的讀者或許會懷疑這並非主因。2017年7月,費爾蒂遭遇畢生最大創傷:29歲的兒子因用藥過量去世。此後數月他幾乎無法正常生活。兩年後疫情爆發時,高爾夫頻道停播了《費爾蒂秀》。
正如親友所述,費爾蒂對抗心魔的最佳策略始終是保持忙碌。“成癮者需要寄託,“安妮塔告訴范斯坦,“只要不是酒精或毒品,任何對他有效的方式我都支持。“LIV巡迴賽不僅提供豐厚報酬,還給予創作自主權並重啓《費爾蒂秀》。對於自稱"每天攥緊拳頭保持清醒"的他而言,這或許堪稱救贖。
邁克爾·班伯格的《空中之球》講述了三位非知名人物的高爾夫故事,其中一人曾深陷費爾蒂熟悉的黑暗深淵並獲救贖。這位曾任《體育畫報》高爾夫專欄作家、現為Fire Pit Collective撰稿的作家,深諳職業高爾夫的光鮮面。其上本書《老虎伍茲的第二人生》靈感源自伍茲2019年大師賽王者歸來。但班伯格始終更鐘情於普通人的高爾夫體驗。“並非所有重要比賽…都發生在電視上,“他寫道,“遠非如此。”
班伯格先生筆下最引人入勝的人物是普拉蒂瑪·夏爾巴,她成長於加德滿都皇家尼泊爾高爾夫俱樂部的維修棚裏。她的父親修剪果嶺,母親用螺絲刀清理球道雜草,一家人的餐食就在拖拉機和肥料桶旁解決。某天,父親注意到女兒對俱樂部會員們進行的這項陌生運動充滿好奇,便將樹枝削成簡易球杆讓她擊打撿來的球。如今23歲的夏爾帕女士即將在加州州立大學洛杉磯分校結束她的大學高爾夫生涯。
班伯格先生描寫的另外兩位人物——瑞安·弗倫奇和山姆·裏夫斯,分別成長於密歇根州和佐治亞州的小鎮。弗倫奇先生大學時效力於一支"動物屋"風格的高爾夫球隊,隨後沉溺於酗酒、賭博和虛度光陰的生活,三十歲時曾試圖自殺。在父母(尤其是熱愛高爾夫的父親)的幫助下,他通過為職業高爾夫底層選手(他稱之為"追逐者”)當球童並記錄他們的奮鬥故事,重塑了自己的人生。直到最近,他還在與班伯格先生共同為"火坑集體"撰稿。
相比之下,裏夫斯先生的故事則是典型的美國成功範本。他與合夥人將父親的棉花生意發展為全球性企業,成為美國最大的私有公司之一,但始終珍視高爾夫運動帶來的寧靜與治癒力量。現年88歲的裏夫斯認為,這項運動培養了他的同理心,磨鍊了專注力,安撫了他的靈魂,並教會他從每次經歷(無論好壞)中學習。
串聯這些故事的是班伯格先生自身的經歷,以及他堅信當我們敞開心扉接納高爾夫最深刻、最精妙的本質——那些意外湧現的情感、“奇特而美麗的球場”、朋友與陌生人之間建立的親密紐帶時,這項運動能給予我們諸多啓示。《空中之球》的閲讀樂趣恰似一場普通的高爾夫對局。班伯格先生並未刻意構建某種宏大的高爾夫統一理論,正如沃爾特·哈根多年前所言:重要的是享受沿途芬芳。
紐波特先生是2006年至2015年《華爾街日報》的高爾夫專欄作家,目前正在創作一部與高爾夫相關的小説。
刊登於2023年4月15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