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力女性》評論：為女王伊麗莎白效力——華爾街日報

愛麗絲·斯賓塞與天使的肖像，約1633年。圖片來源：亨廷頓夫人紀念手稿/由德比伯爵提供正如希拉里·曼特爾小説中關於亨利八世時期權力角逐的描寫所提醒我們的那樣，都鐸時代是一個社會劇變的時期，通過貿易和政府服務新富起來的家族開始挑戰封建貴族。斯賓塞家族——如今以威爾士王妃戴安娜的母系祖先而聞名——正是這樣一個家族。

他們的崛起得益於綿羊——更準確地説，是羊毛，因為羊毛是英格蘭的主要出口商品，而斯賓塞家族正是羊毛商人。如果説這個家族是那個時代的贏家之一，那麼輸家則包括為騰出牧場而流離失所的農民。反對這種新興資本主義農業的托馬斯·莫爾曾抱怨道：“羊正在吃人。”

因此，斯賓塞家族屬於“暴發户”，雖富有但社會地位低於封建貴族，後者對他們的崛起心懷不滿。曼特爾的讀者會記得霍華德家族（諾福克公爵）如何憎惡新貴托馬斯·克倫威爾。但通過恰當的婚姻，新貴財富也能獲得認可。瓦妮莎·威爾基的《影響力女性》生動講述了愛麗絲·斯賓塞的故事，她作為一個家族的開創者，不僅使家族獲得了崇高社會地位，還歷經歲月成功維繫了地位與財富。

愛麗絲出生於1559年，即其同父異母的羅馬天主教姐姐瑪麗短暫統治後，伊麗莎白一世繼位的次年。她並非出身卑微，實際上是“騎士之女”，約翰·斯賓塞爵士夫婦的第九個孩子。但其父母懷有家族晉升的抱負：一個女兒已嫁給女王的表親，另一個嫁給了德比伯爵亨利·斯坦利的侄子。而對愛麗絲，他們有着更高期許——她的丈夫將是同一位德比伯爵之子費迪南多·斯坦利。

這是一次大膽的冒險，因為德比伯爵是王國最顯赫的貴族之一。作為馬恩島領主，他在蘭開夏郡等地擁有廣袤領地。更重要的是，通過外曾祖母的血脈，他的兒子擁有王位繼承權。

表面看來，這段婚姻門不當户不對。若非羅伯特·達德利——伊麗莎白女王的寵臣，也是許多人眼中她的情人——萊斯特伯爵的干預，這樁婚事本不可能促成。達德利投資了斯賓塞家族的羊毛生意，因此有理由促成聯姻。還有另一個原因：德比伯爵所屬的斯坦利家族雖是貴族，但地位並不穩固。當時蘭開夏郡多數人仍信仰天主教，斯坦利家族被懷疑對羅馬教廷心存同情。與這個在宮廷人脈廣泛的新教望族聯姻實屬明智之舉。

費迪南多與愛麗絲於1579年成婚，過着奢華生活。作為藝術贊助人，他們擁有自己的劇團。莎士比亞可能曾為他們演出，但像愛麗絲這樣的貴婦絕不會與區區戲子兼文人有私交。這對夫婦看似十分般配，甚至恩愛。父親去世後，費迪南多將繼承德比伯爵頭銜。但由於涉嫌與天主教勢力有染，他不得不謹言慎行。

1593年，與斯坦利家族相識的理查德·赫斯基思從法國歸來，這位耶穌會神父策劃了廢黜（很可能是刺殺）伊麗莎白女王的計劃，使矛盾徹底激化。他企圖復辟天主教，並擁立費迪南多·斯坦利為王。

費迪南多警覺地向當局報告了這一接近行動，愛麗絲則寫信給女王秘書羅伯特·塞西爾——斯賓塞家族的友人。他們申辯最終被採信。赫斯基思兄弟被審判處決。愛麗絲夫婦雖安然無恙，但可謂九死一生。“這種焦慮對身體造成的傷害終會消退，“威爾基女士在描述愛麗絲這段經歷時寫道，“但對恐懼的記憶將永駐心間。”

作為德比伯爵夫人，愛麗絲是英格蘭最顯赫的貴婦之一。當費迪南多離世時——這極不尋常——他將大部分遺產留給了愛麗絲。這份遺囑自然遭到質疑。精明的愛麗絲聘請了出身寒微（又一位逆襲者）的律師托馬斯·埃傑頓，此人在司法體系擔任要職。更為精明的是，她最終嫁給了他。後來兩人感情失和分居，但這樁婚姻達成了它的使命——保障了愛麗絲的財富與地位。威爾基女士嫺熟地引導讀者穿越法律迷宮，指出和解協議中愛麗絲的女兒們被列為共同繼承人，從而提升了她們"在婚姻市場上的身價”。1602年，愛麗絲與托馬斯曾接待女王為期三天的訪問，儘管連日陰雨，這場盛事依然極盡奢華。威爾基女士提到，僕役們被要求"確保室內歡慶氣氛足夠熱烈，以驅散陰鬱天氣和任何可能的王室不悦”。

愛麗絲晚年遭遇家族醜聞。她的小女兒再嫁愛爾蘭貴族卡斯爾黑文伯爵，這場婚姻堪稱災難。這位伯爵是雙性戀，有窺淫癖，竟慫恿妻子與他的僕人發生關係。遭拒後，他命僕人當着他的面強暴妻子。醜聞曝光後，愛麗絲勒令女兒舉報罪行並出庭作證。卡斯爾黑文與兩名僕從被定罪，僕人遭絞刑，伯爵則因貴族身份享有斬首特權。斷頭台上，他要求圍觀者"為天國祈禱"。威爾基女士諷刺地補筆：無論當日斯賓塞家族身在何處，他們的"祈禱顯然已獲應驗"。

愛麗絲本人平靜地步入晚年，以審慎高效的方式打理事務，依然是藝術的贊助人，委託年輕的約翰·彌爾頓為在城堡上演的假面劇《科摩斯》撰寫劇本。她晚年致力於為自己設計一座宏偉的陵墓，如今仍可在米德爾塞克斯郡的哈菲爾德村看到。

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由加州亨廷頓圖書館的策展人威爾基女士精彩講述。不可避免地，威爾基的敍述充滿了"可能"和"必定"。這是無法避免的。沒有愛麗絲或其他人的日記或回憶錄可供參考。在為弗吉尼亞·伍爾夫所稱的"普通讀者"所寫的書中，威爾基女士不厭其煩地解釋了許多專業歷史學家熟知但對其他人來説陌生的事情。其結果是，雖然個人細節有時較少，但內容卻令人愉快地豐富。

馬西先生是《皇家斯圖亞特家族》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4月15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