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如今重返大學長曲棍球賽場——《華爾街日報》

賓夕法尼亞州伊利市

他看起來和場上其他球員沒什麼兩樣。

但他絕對與眾不同。

伊利湖畔陰雨綿綿，寒意逼人——在這類陰鬱的春日午後，明智之舉本該是蜷縮在家中的羊毛毯下。但梅西赫斯特大學男子長曲棍球隊仍冒雨奮戰，在對陣來訪的奧爾德森布羅德斯大學時遙遙領先。

44號梅西赫斯特湖人隊球員登場。辛辛那提來的大四學生瑞安·斯科布爾，這位身高1米88、作風頑強的防守隊員本賽季帶着全新的"裝備"征戰：

一顆嶄新的心臟。

看着斯科布爾在比賽中與對手激烈對抗，將任何接近球門的進攻者撞開，你絕不會想到這位23歲的運動員不到兩年前剛接受過救命的心臟移植手術。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斯科布爾最反感對手因同情而手下留情。歸隊訓練時他就要求隊友像從前一樣對他強硬衝撞。

“我不需要特殊照顧。“斯科布爾説。

但比賽氛圍已然不同。這是斯科布爾術後上場時間最長的一次——惡劣天氣中他幾乎打滿全場。隊友們激動地呼喊他的姓氏，看台上零星的家長——包括瑞安的父親史蒂夫——也齊聲助威。

斯科布爾！

加油，斯科！

上啊斯科布爾！

“所有人都期待看見他上場。“主教練克里斯·瑞安説道。

這位換了新心臟的辛辛那提孩子重返長曲棍球賽場。這一天曾很少有人預料到。

除了瑞安·斯科布爾。他始終堅信這一天會到來。

比賽結束後，瑞安·斯科布爾的父母凱莉和史蒂夫等待迎接他。讓我們從史蒂夫説起，因為他是這場瘋狂冒險的起點。現年62歲的斯科布爾父親在2020年年中感到健康狀況惡化。他呼吸急促，雙腿腫脹，極度疲勞。當時正值新冠疫情初期，因此最初懷疑是感染新冠。史蒂夫·斯科布爾住院治療，2020年11月初，這位已退休的銷售顧問收到了更令人震驚的診斷結果：晚期心力衰竭。

到當月月底，史蒂夫安裝了左心室輔助裝置（LVAD）。這個機械裝置將血液從他心臟泵送到全身，使他病情穩定並得以回家。然而，心臟移植仍是一個潛在選擇。

2021年春季長曲棍球賽季期間，瑞安·斯科布爾的健康狀況開始惡化。這項運動曾是他生活的重要部分。高中時他也打橄欖球，但他抓住機會加入了像梅西赫斯特這樣頂級的二級長曲棍球項目。那個賽季他剛從腳部骨折中恢復，同時與他認為的胸悶、過敏或可能是新冠的症狀作鬥爭。也許他只是狀態不佳。

但事實並非如此。斯科布爾回憶，在一場早期比賽中他表現掙扎——心臟像恐慌發作般狂跳——梅西赫斯特的教練傑克·温克爾建議他做胸部檢查。檢查發現他肺部有積液，心臟"像葡萄柚那麼大”，斯科布爾説。

瑞安的母親凱莉·斯科布爾表示，兒子最初的病情診斷結果令人震驚地嚴峻。

“他們非常清楚情況有多危急，“凱莉説，“從第一天起就不斷提到’心臟移植‘這個詞。”

瑞安·斯科布爾於2021年5月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現在推測瑞安是從父親史蒂夫那裏遺傳了心肌病，但當時他們並不知情。雖然左心室輔助裝置讓史蒂夫病情穩定，但瑞安心臟擴大的情況使得這個治療方案風險更高。瑞安最終轉回家鄉的克利夫蘭診所，安裝了另一種僅作為移植前過渡使用的泵裝置。

“我們當時處於等待狀態，“在克利夫蘭診所負責瑞安治療的安德魯·希金斯醫生説。

瑞安回憶當時感到精疲力竭又難以置信：“我當時正在參加長曲棍球賽季，突然就被診斷出心力衰竭。“他對未來一片茫然，無法接受可能永遠無法重返賽場的現實。“想到運動生涯要被剝奪——就像被剝奪了自由一樣。”

凱莉·斯科布爾説，2021年5月9日母親節下午，他們接到了心臟配型成功的電話。當時她正陪在兒子身邊。“他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對我説：*‘他們找到合適的心臟了’，"*她回憶道。移植手術於5月11日凌晨在克利夫蘭診所完成。

與此同時，史蒂夫·斯科布爾將於2021年9月22日在田納西州納什維爾的範德比爾特大學醫學中心接受移植手術。

父子心臟移植。這是一種有趣的動態關係。

“我們正在建立聯繫——幾乎就像我們在接力合作一樣，“瑞安説。他和史蒂夫經常互相傾訴他們的康復狀況、藥物和治療方法。他不知道如果沒有凱莉（一家教育科技公司的總監），他或他的父親會怎麼做，她不知怎麼地讓這個家庭繼續運轉。

“絕對的狠角色，“瑞安這樣評價他的母親。“擁有戰鬥機飛行員的頭腦和消防員的勇氣。”

在心臟康復治療中，瑞安·斯科布爾絕對是房間裏最年輕的那個。“我是那裏最年輕的人，大概年輕了50歲，“他笑着説。他從一些適度的目標開始——一個早期的里程碑是輕輕騎一下固定自行車，或者在跑步機上走15分鐘。一旦他完成了這些，他就嘗試跑步。他被告知他是他所在康復中心第一個在跑步機上跑一英里的心臟移植受者。

“我能感覺到這激勵了一些年長的人，“他回憶道。

長曲棍球似乎仍然遙不可及。除了體力消耗外，這是一項接觸性運動，球員們已經穿着胸部護具來減輕被擊打或球本身擊中的心臟風險。作為一名防守球員，斯科布爾經常在高速運動中參與混戰。

瑞安·斯科布爾於2021年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並已獲得醫生批准重返賽場。“這可不是説他能輕鬆迴歸悠閒騎行，”克利夫蘭診所的醫生希金斯説道。但當斯科布爾同意佩戴胸部護具——“基本上就是一塊覆蓋胸部的巨大護盾”——醫療團隊謹慎地批准了他嘗試迴歸的請求。

希金斯強調每位患者情況不同：有些心臟移植受者更為謹慎、規避風險，這完全可以理解。但同時，“21歲的年輕人天生有種認為自己不會死的錯覺，”醫生表示，“當像瑞安這樣突然被現實狠狠擊碎時，這無疑是個尖鋭的提醒——生命何其短暫。而他顯然將此視為信號，決心走出去活出最精彩的人生。”

然而回歸之路並無明確先例。運動員在接受心臟移植後重返NCAA或職業賽場的案例極為罕見：1986年接受移植的足球運動員西蒙·基思曾為拉斯維加斯內華達大學效力並轉入職業；高爾夫球手埃裏克·康普頓經歷兩次心臟移植後仍活躍在職業賽場。

斯科布爾曾向西蒙·基思尋求建議。基思表示，斯科布爾的決心和遭遇的阻力都讓他想起自己重返足壇的經歷。

“你走的這條路在旁人眼裏毫無邏輯，只有你自己明白，”基思説。

“身邊所有人都見證了你與病魔的慘烈鬥爭，他們大多隻希望你活着感恩，”他補充道，“我理解這種想法。但如果不能繼續本該擁有的人生，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比賽前，克里斯·瑞安教練帶領梅西赫斯特男子長曲棍球隊進行祈禱。這正是斯科布爾當時的感受。他重返長曲棍球場的雄心大多被當作玩笑——聽起來很棒，瑞安！——但他決心恢復體力。（他的體重已從比賽時的195磅驟減近60磅。）他在自家後院練習短跑，通過與朋友兼前梅西赫斯特隊友丹尼爾·薩克森一起徒步旅行來重建耐力。（“他逼我練得有多狠簡直瘋狂，”薩克森回憶道。）他開始在辛辛那提當地聯賽中打長曲棍球，起初他的情況並不廣為人知。

“人們會問我，‘你什麼時候畢業的？’”斯科布爾説，“哦我還沒畢業，還剩一年。”然後對話會逐漸變成：‘對，我休學了一年因為做了心臟移植手術。’”

“他們通常就張着嘴愣在那裏。[我]不得不補充：‘沒事的兄弟，醫生允許我打球。’”

重返梅西赫斯特校隊是更大的挑戰。“很難説服他們，”斯科布爾笑着承認，“不能説他們反對，但他們有顧慮。”畢竟，正是這支球隊最先注意到他狀態下滑，繼而推動了他接受移植手術的進程。

“我有顧慮，但不會阻攔瑞安，”已執教湖人隊長達22年的克里斯·瑞安教練説，“我們會全力支持他。”

瑞安·斯科布爾在第四節對陣栗樹山學院的比賽中登場。他們保留了他的44號球衣，但斯科布爾必須靠實力爭取位置。梅西赫斯特大學是競爭激烈的二級聯賽強隊——2011年的全國冠軍，目前排名全美第四。在斯科布爾漫長的康復期間，有才華的新球員不斷加入。上場時間的爭奪將異常激烈。

“放馬過來吧”，斯科布爾想。這正是他最為熱愛和懷念的——競爭。他甚至享受訓練中的痛苦。“我喜歡這種煎熬，“他説，“正是煎熬讓一切值得。”

隊友尼古拉斯·梅布説：“他迴歸時，付出的和承受的一樣多。他不是回來混日子的。”

“我穿上球衣不是為了作秀，“斯科布爾説，“我是來贏的。”

瑞安·斯科布爾紋着"今日"字樣紋身。斯科布爾胸前有一道八英寸的疤痕，從鎖骨延伸到胸骨下方。在他那顆新心臟跳動的正上方，現在多了一處紋身：斷裂的死神鐮刀，以及兩個單詞：

今日休戰。

未來如何？

“我還想積極推動人們對心臟移植受者所能達成成就的認知，”他説，“我不想止步於大學長曲棍球運動……我想繼續充實自己的人生。”

“Sticks In”播客主持人丹·阿雷斯蒂亞表示，斯科布爾的故事在大學長曲棍球界引起了漣漪。阿雷斯蒂亞為《美國長曲棍球》雜誌記錄了斯科布爾的迴歸歷程。

“球員們從嚴重的傷病中迴歸賽場並不罕見，但通常是我們熟悉的那種——膝蓋受傷、腳踝受傷、前交叉韌帶撕裂後努力康復，”阿雷斯蒂亞説，“而他的情況顯然完全不同。”

比賽結束後，瑞安·斯科布爾與父母打招呼。斯科布爾無法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他必須在特定時間服用多種藥物，他的日程安排都圍繞着這些藥物。“我不能在課前才起牀，然後迷迷糊糊地衝出門，”他説，“由於我的免疫抑制水平，我必須注意衞生。我不能生活在骯髒的環境中。所有東西都必須擦拭乾淨。在飲食方面，我不能隨便亂吃。我儘量吃對心臟有益的食物。”

他不知道心臟捐贈者是誰；這些信息是保密的，他也從未與捐贈者的家人有過任何聯繫。斯科布爾尊重這一點，儘管他希望有一天能向他們表達感謝。

“我愛這顆心臟，”斯科布爾説，“它拯救了我。它讓我每天積極醒來，起牀迎接新的一天。”

他認為這是一種關係。就像任何關係一樣，他對自己的心臟還有一些不瞭解的地方——比如當他跑步時，感覺呼吸與心率不匹配。有時整個情況感覺超現實得令人難以置信，體內跳動着一個陌生人的心臟。他預計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適應。

但這顆心臟讓他重獲新生。還有長曲棍球，史蒂夫和凱利在看台上注視着他。

“現在這是我的心臟了，“瑞安·斯科布爾説。“我會在未來的日子裏，儘可能多地用愛和希望填滿它。”

寫信給傑森·蓋伊，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4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新心臟讓球員重返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