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為被稱為雨林守護者的亞馬遜部落而戰——《華爾街日報》

巴西帕利米烏——當巴西環境署伊巴馬和警方的兩架直升機降落在亞馬遜腹地的一片空地上時，那些以非法淘金為生的硬漢們立即逃竄，鑽入了茂密的森林深處。

這裏是亞諾馬米人的領地，是巴西最大原住民部落的受保護領土。至少理論上本該如此。

自1月上任以來，政府已開展數百次此類行動驅逐原住民土地上的非法礦工——這是到2030年終止世界最大雨林破壞的使命一部分，巴西左翼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因此獲得全球領導人和環保人士的讚譽。

達席爾瓦今年早些時候在國會演講中表示，巴西有責任保護"弱小族羣"。保護亞諾馬米等亞馬遜部落（這些叢林居民守護雨林已逾千年）也能有效遏制森林砍伐，他説道。

“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我們的森林，也沒有人比這些自古居住於此的族羣更能有效守護森林，“達席爾瓦表示，“每一片劃定的原住民領地實際上都是新的環境保護區。”

環保人士、部落首領和礦工們表示，他的舉措與前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形成鮮明對比。據巴西國家空間研究院數據，在這位保守派執政的四年間，被毀森林面積超過佛蒙特州。博索納羅削減了伊巴馬等環保機構經費，同時頒佈法令允許更多礦工進入雨林。環保組織指責這些礦工導致瘧疾等疾病在亞諾馬米人中傳播，並污染當地河流。

環境執法直升機準備降落在亞諾馬米領地一處非法礦場時的俯瞰景象。博索納羅先生強烈否認這些指控。他在二月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表示，亞諾馬米人的問題早在其政府之前就已存在，並補充説其政府致力於打擊任何形式的非法活動。他對來自外國領導人的批評感到憤怒，並堅稱巴西擁有在該地區推動更大經濟發展的主權權利。

盧拉總統當前面臨的挑戰十分艱鉅。近年來中國對大宗商品的需求使巴西農業綜合企業獲利豐厚，該行業在國家政治中的話語權日益增強——常被用來阻撓國會通過環保立法。

隨着農業遊説團體如今在聯邦眾議員和參議員中佔據多數席位，盧拉必須爭取他們的支持。總部位於加州的地球創新研究所所長丹·內普斯特德表示，建立以環境保護換取經濟回報的碳交易體系是可選方案之一。他在亞馬遜地區已有30多年的工作經驗。

盧拉上任初期的幾個月裏，森林砍伐仍在持續。由於伐木者持續非法清理林地（通常為開墾農田做準備），巴西亞馬遜地區3月份的砍伐量同比上升14%。INPE衞星數據顯示，自1月以來已有326平方英里的森林被夷為平地。

在烏魯阿里科埃拉河泥濘的河岸上，那些船隻經常隱藏着運往附近城市的黃金和寶石包裹。巴西環境與可再生資源協會（Ibama）官員估計，自1月以來，礦工數量已減少多達80%，在整個亞諾馬米領地內減少了一半。但環境保護官員表示，沒人知道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

“這裏一直存在非法採礦，但從未達到如此規模，“巴西環境特種部隊負責人費利佩·芬格緊握胸前的突擊步槍説道。在徹底搜查礦工廢棄的營地後，他的精英小隊將能燒燬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我們在河上攔截他們，他們就用飛機和直升機捲土重來，“芬格先生説，他的直升機最近曾被礦工的子彈擊中。

礦工們表示，他們與政府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已有數十年。在160多英里外的羅賴馬州首府博阿維斯塔，六名被驅逐的礦工最近潛伏在郊區的一所租來的房子裏，打零工等待可能重返叢林的機會。

他們幾乎毫不懷疑：達席爾瓦先生領導下的打擊行動是他們見過的最嚴厲的一次。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不會回來。

“一收到可以回去的消息，我們就會立即行動，“53歲的瑪麗亞·安東尼婭·門德斯説，她是附近一個非法金礦的廚師，17歲就開始從事這一行。“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他們給的報酬太高了，讓你不想做其他任何工作。”

在當局關閉礦場之前，她每月通過做飯工作能獲得13克黃金——價值超過她之前做美甲師時200美元月薪的四倍，她説道。

羅賴馬州伊巴馬環境署臨時負責人迭戈·布埃諾表示，如今在非法礦場工作的許多人並非在森林中長大，而是來自小鎮，曾從事低薪工作，比如在當地市場賣菜。

約60%的亞馬遜雨林位於巴西境內，這使得這片森林的命運——以及依靠數十億棵吸碳樹木形成的氣候變化防線——掌握在該國手中。

非法採礦惡化了亞諾馬米人的健康狀況，其中一些人最近在博阿維斯塔的醫療設施接受治療。亞諾馬米兒童（其中許多人壽命短暫）近日在博阿維斯塔醫療設施內玩體重秤。亞諾馬米是一個約3萬人的半孤立部落，一千多年來一直居住在亞馬遜部分地區，如今夾在礦工與政府之間進退維谷。

礦工用於從泥漿中分離黃金的水銀污染了烏拉里科埃拉等河流。根據聯邦警察去年一份報告，按政府指導標準，這些水域的汞含量超出土著領地人類飲用、捕魚和農業安全值的86倍。

“魚都沒了，”47歲的部落成員保羅·亞諾瑪米用不流利的葡萄牙語説道。過去兩個月他一直在博阿維斯塔街頭流浪，此前他的家人為救治病危的侄子，穿越森林跋涉六天來到城市醫院求助。

當地醫療工作者表示，儘管非法採礦加劇了問題，但亞諾瑪米人的困境並非新近出現。由於惡劣的生存環境和現代醫療的缺失，人類學家長期認為他們的平均壽命僅25歲。這個政府劃定的保留地面積堪比南達科他州的部落，面臨的挑戰不僅存在於巴西——在委內瑞拉，礦工為開採黃金和錫石等寶石不斷入侵他們的領地。

曾在非法礦區當過廚師的奧塔西莉亞·託雷斯稱，有些亞諾瑪米人已開始學習與礦工共存。“人們説礦工虐待印第安人，但我們提供食物、鞋子和藥品，”她説，“他們清晨來營地吃早餐，晚上還留着用網絡。”

博阿維斯塔兒童醫院院長弗朗西內特·羅德里格斯指出，綜合來看，亞諾瑪米人的生活——至少健康水平——在博索納羅執政時期惡化了。“原住民兒童來就診時總是營養不良…但現在他們還同時患有瘧疾或肺炎。”

亞諾瑪米衞生組織主席小赫庫亞里·亞諾瑪米表示，為族人和森林破局並非易事。他呼籲政府增加食品援助，併為部落提供替代受汞污染河流的飲用水源。

“即使他們趕走所有礦工，這條河仍會讓我們生病，”他説。“我擔心會有更多人死去。”

位於烏拉里科埃拉河畔的亞諾馬米原住民村莊帕利米烏，現已成為巴西環境特種部隊在亞馬遜地區拆除非法金礦的軍事基地。攝影：Tommaso Protti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聯繫Luciana Magalhaes，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Samantha Pearso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巴西為亞馬遜雨林原住民部落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