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忘掉馬克龍吧，歐美對中國威脅的看法一致

在與西方的地緣政治競爭中，中國長期尋求分化美歐關係。上週，當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宣稱歐洲不會追隨美國對華策略時，中國取得了一場表面勝利。

然而表象往往具有欺騙性。事實上，歐盟過去一年已果斷調整了對華方針。雖然歐洲人措辭比美國温和，稱希望與中國經濟關係"去風險"而非"脱鈎"，但實質上歐洲的去風險化與美國的脱鈎政策大同小異。在某些領域，歐洲構建的對華經濟防禦體系甚至比美國更為嚴苛。

由於缺乏政策協調，美歐立場趨同很容易被忽視。實際上，歐洲在關鍵礦產與半導體領域的舉措，既是對中國產業政策的回應，也是對美國政策的反應。上週在華盛頓，西方領導人擔憂彼此對華關切可能演變成相互間的保護主義。

對中國不利的是，歐洲的強勢姿態可能更具持久性——正因其並非屈從美國領導，而是源於歐洲自身對中國戰略及意識形態路線的重新評估，尤其是俄烏戰爭以來中國對俄羅斯的支持。

柏林墨卡託中國研究中心執行主任胡謐空表示，美歐通過"平行進程"達成共識：“歸根結底，讓我們立場趨同的是中國在台灣、俄羅斯問題上的行動，其國內政策以及貿易投資行為。”

上週，馬克龍在與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於北京會晤後對記者表示，“最糟糕的情況是認為我們歐洲人在台灣問題上必須追隨美國”，這一表態充分暴露了歐美間缺乏協調。台灣是一個自治島嶼，但共產黨統治的大陸聲稱對其擁有主權。

法國總統馬克龍本月早些時候在北京與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會晤。圖片來源：Ludovic Mari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這番言論引發了公眾的諸多批評，但西方官員和外交官私下裏並不為所動。他們認為馬克龍延續了法國自戴高樂時代以來的傳統，即主張歐洲在外交政策上獨立於美國。他們也認為馬克龍提出了一個合理的觀點：不要通過一些實際上不會讓台灣更安全的姿態來加劇與中國的緊張關係，比如美國眾議院前議長南希·佩洛西去年夏天的訪問。為了強調對現狀的支持，法國在中國軍方開展威懾台灣的軍事演習期間派遣了一艘護衞艦通過台灣海峽。

要了解歐洲對華新思維，請閲讀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3月30日與馬克龍訪華前發表的演講。部分內容簡直像是出自拜登總統的國家安全委員會之手。

“中國共產黨的明確目標是建立一個以中國為核心的國際秩序系統性變革，”馮德萊恩女士表示。“我們需要確保我們企業的資本、專業技術和知識不會被用於增強那些同時也是體系性競爭對手的軍事與情報能力。”

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據估算，該公司今年40%至50%的汽車將在中國生產。圖片來源：Xiaolu Chu/Getty Images在這些講話以及週二的發言中，馮德萊恩女士稱歐洲也需要與中國接觸，無論美國採取何種行動。然而行動勝於雄辯，近年來歐洲已針對中國構築了一系列防禦措施。部分舉措包括：歐盟退出了2020年與中方達成的投資協定；實施《外國補貼條例》以調查和懲罰對外國競爭者的政府援助；並通過了‘反經濟脅迫工具’來威懾類似中國因立陶宛開設台灣代表處而對其進口實施禁運的行為（美國尚未出台此類法律）。歐盟還正在制定一項法律，為稀土等關鍵原材料的本土生產與加工設定目標——這些用於電子產品、磁體和可再生能源的材料98%依賴中國供應。

得益於歐盟先前的支持，“我們將在未來三年內看到供應鏈的某些節點迅速崛起，並在本十年末為歐洲電動汽車建立起一條替代性的稀土永磁供應鏈，”丹麥國際問題研究所的中歐經濟關係專家盧克·帕蒂表示。

歐洲各國政府如今經常阻止中國對敏感領域的投資；意大利在過去兩年中多次採取此類行動，德國去年秋季也兩次出手。根據斯特蘭德諮詢公司的數據，2020年，31個國家中16個國家的4G網絡設備超過半數來自華為技術有限公司等中國供應商。斯特蘭德稱，在5G領域，僅有8個國家仍保持這一比例。

儘管如此，歐洲和美國都將發現，脱鈎不僅取決於政策，還取決於企業，而企業的驅動力是銷售而非意識形態。儘管跨國公司希望對沖在中國的風險敞口，但很少有公司能完全退出，有些公司甚至加大了投入。

即使美國正試圖建立國內可再生能源製造基地，特斯拉今年仍將在中國生產其40%至50%的汽車，汽車諮詢公司ZoZoGo LLC創始人邁克爾·鄧恩表示。通過將供應鏈引入中國，特斯拉激發了國內競爭對手的活力，這些對手現在正在蠶食其市場份額，鄧恩先生説。然而特斯拉進一步押注中國，本月宣佈將在上海建廠生產Megapack大容量儲能電池。

中國決心讓跨國企業難以輕易脱鈎。為反制美國出口管制，中國僅批准那些承諾在華銷售產品與全球市場同步的美國半導體企業併購案。

馬克龍訪華期間，空中客車公司宣佈在華開設第二條總裝線。雖然這類投資對確保銷售至關重要，但空客堅持只在中國組裝窄體客機而非寬體機——後者目前仍是中國尚未掌握自主技術的領域。“他們很清楚，一旦技術被分享，中國很快就會複製出同等技術的產品並將其迅速擠出市場，“一位歐洲官員如是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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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美歐在對華政策上實質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