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動用叛國法 普京擴大鎮壓範圍——《華爾街日報》
Matthew Luxmoore
俄羅斯正越來越多地利用叛國罪和間諜法來壓制對烏克蘭戰爭的批評,此前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政府擴大了該法律的適用範圍,並加強了對反對派的打壓。
俄羅斯律師和人權捍衞者表示,與去年入侵之前相比,現在的刑期往往更長,檢察官經常對異議行為提出更嚴厲的指控,包括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而這些行為以前只會被處以小額罰款或緩刑。
記者和政府批評者弗拉基米爾·卡拉-穆爾扎本週因叛國罪被定罪,此外他還被指控傳播有關俄羅斯軍隊的虛假信息,並參與了一個被禁止的組織。他被判處25年監禁。他在法庭上的最後陳述中表示,他被監禁不是因為犯罪,而是因為他反對普京和烏克蘭戰爭。
弗拉基米爾·卡拉-穆爾扎本週在莫斯科的法庭聽證會上被判叛國罪。圖片來源:Natalia Kolesnikova/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叛國罪和間諜罪的案件數量尤其急劇上升。
莫斯科的人權組織OVD-Info去年記錄了20多起叛國罪刑事案件的立案。其未公佈的2023年數據顯示,僅3月份就有10起間諜和叛國案件,其中包括《華爾街日報》記者埃文·格什科維奇在上個月的報道旅行中被拘留,他被指控從事間諜活動。《華爾街日報》和美國政府強烈否認格什科維奇是間諜。格什科維奇在被拘留時已獲得俄羅斯政府的記者工作認證。
“案件數量在增加,未來還會有更多定罪判決,刑期也會更長,”OVD-Info組織的律師達裏婭·科羅連科表示。該機構分析顯示,自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每月因涉戰爭罪名被判監禁的人數幾乎都在遞增。由於大量審判秘密進行,具體數字無法核實。
三月啓動的叛國案中,包括數起指控俄羅斯人試圖離境為烏方作戰的案件,另有一名男子被控拍攝鐵路軌道——檢方稱該鐵路線是烏克蘭軍方計劃人員關注的目標。上月,俄佔克里米亞一家法院判處一名男子六年監禁,調查人員稱其試圖穿着泳衣腳蹼攜帶水下照明設備橫渡黑海前往烏克蘭。
《華爾街日報》記者埃文·格什科維奇週二在莫斯科出席保釋聽證會。圖片來源:Alexander Zemlianichenko/Associated Press律師和維權人士指出,在俄羅斯法律定義擴大的背景下,檢方能以更寬泛理由提出間諜罪和叛國罪指控。俄立法機構本週提交草案,擬將叛國罪最高刑期提至終身監禁,並將與國際組織合作或資助損害俄利益行為納入懲處範圍。
許多案件在審判後很久才曝光。2017年,普京總統特赦了一名女性,她因2008年從索契向格魯吉亞的親屬發送關於俄羅斯坦克過境的短信,以叛國罪被判刑。當年俄羅斯就兩個分離地區地位問題與格魯吉亞爆發短暫戰爭,但該女子直到2015年才被捕。對她的判決消息直到2016年宣判後才公之於眾。
專門處理叛國案件的俄羅斯律師伊萬·帕夫洛夫估計,2022年針對俄羅斯公民的實際叛國案件可能高達40至50起。他領導的"29號團隊"法律維權組織(該組織於2021年在政治壓力下被迫解散)在2018年報告中估計,過去20年有100人因叛國罪被定罪。
“這對一個將法律當作棍棒的政府來説很容易做到,“俄羅斯記者格里戈裏·帕斯科説,他因被調查人員指控試圖向日本聯繫人傳遞機密文件,於2001年以叛國罪被判四年。“他們需要服從和屈從,所以法律具有壓制性,刑期也越來越長。”
對於有關俄羅斯司法系統被用來壓制異見的批評,克里姆林宮未立即回應置評請求。
帕斯科先生表示,他僅僅因為履行記者職責就被定罪,並否認了對他的指控。他於1997年被捕,當時俄羅斯的叛國法還是蘇聯時期的遺留法律,最高可判處槍決,但他的審判直到2001年才進行,那時俄羅斯已廢除死刑。
2012年,普京先生在擔任總理四年後重返總統職位,面對大規模反政府抗議活動,俄羅斯擴大了叛國法的適用範圍,作為一系列立法的一部分,這些立法極大地限制了集會自由和異議空間。
新法律將向“外國政府或國際組織”傳遞任何可能被視為俄羅斯國家機密或以任何方式危害俄羅斯安全的信息定為刑事犯罪,這一定義可能包括涉及製造軍事硬件或俄羅斯國家權力任何其他敏感方面的新聞調查。
保羅·惠蘭在2020年被判間諜罪。照片:索菲亞·桑杜爾斯卡婭/美聯社俄羅斯聯邦安全局情報部門為2012年的修正案辯護,稱其他國家的秘密機構已開始“以合法活動為掩護”。立法者安德烈·克利沙斯當時對政府報紙《俄羅斯報》表示,這些變化旨在“額外保護公民權利”。
但在俄羅斯去年入侵烏克蘭之前,叛國案件並未顯著增加。7月,俄羅斯再次擴大了間諜法的定義,與叛國罪不同,間諜法適用於外國公民。新修正案擴大了法律範圍,將向敵方傳遞有關俄羅斯軍隊及其武裝力量的信息包括在內。
“這可以是任何類型的信息,甚至是一份天氣預報,”已離開俄羅斯的帕夫洛夫先生表示。“只要能證明信息被傳遞就足夠了。”
大多數間諜和叛國案件涉及檢察官所稱的國家機密。俄羅斯律師和法律專家稱,檢方聘請的專家可受命將任何信息解讀為國家機密,並以過於敏感不宜公開為由拒絕提供更多信息。審判不公開進行,檢察官常以保護國家機密為由拒絕披露案件細節。
這張從電視上截取的圖片顯示,1999年俄羅斯記者格里高利·帕斯科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法庭上。圖片來源:美聯社美國人保羅·惠蘭2020年因間諜指控經秘密審判被判處16年監禁,在俄羅斯勞改營服刑。美國認為惠蘭是被錯誤拘留,其間諜罪名系捏造。現年53歲的惠蘭是企業安全主管,曾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員,來自密歇根州諾維市,目前在一所高度設防的監獄服刑。他自2018年底以來一直被關押。
近期多起叛國案件涉及被指控向海外聯繫人傳遞信息的俄羅斯學者。自烏克蘭戰爭引發西方武器大量湧入以助基輔防禦以來,此類行為受到執法部門更嚴密審查。2022年7月,西伯利亞一名量子光學實驗室負責人被執法部門從接受癌症治療的醫院帶走,以叛國罪關押在莫斯科監獄,數日後死亡。
隨後兩個月內,同在新西伯利亞市工作的另外兩名科學家因另一起不相關的案件被控叛國罪逮捕。
儘管叛國案件數量上升,律師帕夫洛夫表示,俄羅斯不希望這些數字像約瑟夫·斯大林時代那樣失控。他指出,這可能引發社會對俄羅斯 alleged 叛徒普遍性的關注,並削弱支撐其戰爭敍事的廣泛支持觀念。
儘管如此,寒蟬效應已然顯現。
2020年7月,戴着手銬的俄羅斯記者伊萬·薩夫羅諾夫。圖片來源:Valery Sharifulin/TASS/Zuma Press當記者伊萬·薩夫羅諾夫於2020年7月因在莫斯科《生意人報》工作期間涉嫌叛國罪被逮捕時,同行記者和其他支持者連日走上莫斯科街頭要求釋放他。他否認指控,稱這是對其新聞工作的迫害。
去年春天,薩夫羅諾夫被判處22年監禁。街頭未再出現譴責定罪的抗議活動。
曾為薩夫羅諾夫、帕斯科及其他多起俄羅斯高調叛國案被告辯護的帕夫洛夫表示,隨着地方執法者利用新環境謀求晉升,以及克里姆林宮以此凝聚民族主義情緒,這種持續不斷的起訴浪潮很可能延續。
“國家需要國家的敵人,”帕夫洛夫先生説。“而叛國罪對他們來説是一個絕佳的法律定義。”
寫信給馬修·勒克斯摩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4月2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俄羅斯以叛國罪壓制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