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蘋果來電時，"這就是死亡之吻"——《華爾街日報》

當蘋果公司聯繫上血氧測量設備公司創始人喬·基安尼時，這看似是一場夢幻合作。他認為自己的技術與蘋果手錶是天作之合。

會面後不久，蘋果便開始從他創立的Masimo公司挖走員工，包括工程師和首席醫療官。基安尼稱蘋果開出了雙倍薪資。文件顯示，2019年蘋果以Masimo前工程師名義申請了與Masimo技術相似的傳感器專利。次年，蘋果推出了具備血氧監測功能的手錶。

“當蘋果對某家公司產生興趣時，這就像死亡之吻，“基安尼説，“起初你欣喜若狂，隨後才意識到他們的長期計劃是自立門户，奪走一切。”

基安尼是二十多位與蘋果有過類似遭遇的高管、發明人、投資者和律師之一。他們表示，蘋果先是討論潛在合作或將技術整合到其產品中，隨後突然中止談判，自行推出相似功能。

蘋果聲明稱從未竊取技術，並尊重其他公司知識產權。該公司指Masimo等文中提及的企業才是抄襲方，將通過在法庭上反擊這些指控。

蘋果試圖宣告指控其專利侵權的公司所持有的數百項專利無效。據部分小企業高管和律師透露，蘋果有時會對單一專利主張提出多份無效請求，甚至試圖推翻與初始爭議無關的專利。

許多大型公司，尤其是科技巨頭，常被指通過收購員工和技術來壓制潛在的小型競爭對手。軟件開發者為蘋果在此類情況下的行為創造了一個術語：“夏洛克化”。這一説法源於約二十年前的事件，當時蘋果發佈了一款名為"Sherlock"的軟件，幫助用户在Mac電腦上查找文件並進行網絡搜索。

生物科技公司Masimo創始人兼CEO喬·基安尼（加州爾灣市）表示，在就其血氧測量技術會面後，蘋果開始挖角該公司員工。蘋果後來推出了具備血氧檢測功能的智能手錶。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Philip Cheung當外部公司開發出功能更強大的"Watson"工具後，蘋果隨即推出包含諸多相似功能的Sherlock升級版。據開發並最終出售Watson的工程師透露，蘋果聯合創始人史蒂夫·喬布斯曾親自致電為其行為辯護。

指控蘋果抄襲的企業主要通過兩種方式反擊：公開投訴以引起監管機構對蘋果市場地位的關注，或直接對蘋果提起訴訟。

應用開發商Blix公司指控蘋果在2019年推出"通過Apple登錄"功能時，竊取其用於在線服務註冊的匿名電子郵件技術。曾與iPhone無縫協作的物品追蹤器製造商Tile公司，則在蘋果2021年發佈類似產品AirTag後與之對簿公堂。

目前，據知情人士透露，司法部正在調查蘋果公司是否偏袒自家產品而非Tile等第三方開發商。

多起專利訴訟聚焦於小公司聲稱自主研發、卻被蘋果手錶採用的技術。蘋果表示，其面臨的許多專利侵權指控基於競爭對手過於寬泛的專利。

“事實是，這些公司要麼公然抄襲我們的產品，要麼利用無效專利壓制競爭，“蘋果發言人表示，“我們將繼續在法庭上駁斥這些無端指控，並代表客户和公眾健康推動技術進步。”

自創立以來，蘋果就以創新著稱，並投入巨資研發自主技術。在截至2022年9月的財年中，其研發預算達260億美元，較上年增長近20%。

在首席執行官蒂姆·庫克領導下，蘋果通過自主設計更多產品組件來提升利潤率和產品差異化。據曾試圖與蘋果達成交易的高管和專利律師透露，該公司有時通過收購獲取技術，通常避免與小型運營商簽訂許可協議。

蘋果表示已向不同規模的眾多企業支付專利許可費。發言人指出，過去三年間公司已從小型企業獲得超過25,000項專利授權。

Masimo實驗室中的脈搏血氧傳感器模型。攝影：Philip Cheung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2016年，一家名為AliveCor Inc.的公司宣佈推出一款可與新發布的Apple Watch配對使用的心電圖監測錶帶配件。產品上市前，AliveCor創始人David Albert受邀前往蘋果公司位於庫比蒂諾的總部，與負責蘋果醫療健康業務的運營總監Jeff Williams進行了45分鐘的會面。

Albert先生回憶稱，當時他將設備原型戴在Williams手腕上檢測心律，Williams告訴他：“我們希望找到與你們合作的方式，但也可能成為競爭對手。“Williams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2017年，AliveCor成為首個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准的Apple Watch醫療配件。

2018年蘋果發佈Series 4手錶，無需AliveCor配件即可實現心電圖功能。同期蘋果對操作系統進行了調整，導致AliveCor的軟硬件集成方案失效。一年後，AliveCor停止了該配件的銷售。

蘋果發言人表示，公司自2012年（即Apple Watch發佈三年前）就已在開發自有心電圖技術。

2021年，AliveCor向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調查不公平貿易行為的聯邦機構）提起專利侵權申訴，指控蘋果侵犯其三項專利。去年12月，該機構裁定AliveCor勝訴，禁止所有具備心臟監測功能的Apple Watch進口至美國。

與此同時，蘋果還將爭議提交至專利審判和上訴委員會系統，該系統旨在廢除不良專利，並幫助企業抵禦所謂的專利流氓——那些對眾多技術申請寬泛專利卻不生產任何實際產品的訴訟方。該委員會宣佈AliveCor的相關專利無效，從而撤銷了進口禁令。AliveCor已對此裁決提出上訴。

AliveCor表示，蘋果還試圖使該公司的另外七項專利失效。

蘋果稱，當它針對企業提交多份專利委員會請願書時，均源於最初的爭議。

AliveCor董事會主席兼投資人、風險投資家維諾德·科斯拉表示，他現在會引導自己投資的公司避免與蘋果進行任何談判。“蘋果會與所有人交談，然後試圖挖走在開發技術的最佳人才，”他説。

蘋果表示不會竊取技術，並尊重其他公司的知識產權。上圖是去年秋天一場活動中的蘋果員工。圖片來源：Carlos Barria/Reuters根據知識產權研究公司Patexia的數據，自2012年以來，蘋果在專利審判和上訴委員會試圖廢除的專利主張數量超過任何其他請願者。

參與此類案件的高管和律師表示，應對每份請願書的成本約為50萬美元，這對小型科技公司而言是一筆高昂費用。

蘋果公司表示，其對專利系統的運用是有選擇性的，無意通過法律文件拖垮任何企業。蘋果發言人指出，其使用專利複審程序的做法與其他處境類似的公司一致。

2021年卸任美國專利商標局局長的安德烈·揚庫表示，現行專利體系"明顯偏向大型老牌企業。這並非偶然，而是數十年來政策推動的結果——專利系統中實施的多項政策使得專利維權變得越來越困難”。

美國專利商標局發言人回應稱，該機構致力於建設服務所有美國創新者的專利體系，並表示專利審判和上訴委員會是"中立的司法機構”。

據Valencell公司透露，2013年蘋果管理層曾就潛在合作事宜聯繫該公司。這家位於北卡羅來納州羅利的企業研發了運動狀態心率監測傳感技術（如跑步時），該技術對追蹤運動健康數據的可穿戴設備至關重要。

Valencell稱，在後續洽談中，蘋果多次索要其技術資料並商討專利許可事宜，還進行了長達數月的原型測試。但在2015年蘋果手錶搭載自主心率監測功能上市前夕，蘋果突然終止了合作。

2016年，Valencell在北卡羅來納州聯邦地方法院起訴蘋果侵犯其四項專利。蘋果隨即向專利上訴委員會提交請願書要求宣告這些專利無效。據Valencell披露，蘋果還針對與本案無關的其他七項專利提起了無效宣告請求。

Valencell公司總裁史蒂文·勒伯夫表示，由於厭倦與蘋果公司的法律糾紛，該公司已於2019年與其達成庭外和解。他拒絕透露和解協議的具體條款。

一名員工正在Masimo辦公室研發傳感器技術。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Philip Cheung血氧測量設備開發商Masimo在2013年一場貿易展上發佈了專為蘋果設備設計的移動脈搏血氧儀配件。

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郵件顯示，時任蘋果併購業務負責人的阿德里安·佩裏卡曾向Masimo高管表示，蘋果希望"深入挖掘"Masimo的技術儲備和未來規劃。“讓我們探討蘋果如何能在產品中整合這些技術的可能性”，佩裏卡在郵件中寫道。

幾個月後，基亞尼稱其首席醫療官邁克爾·奧萊利來電告知將加入蘋果，據稱蘋果承諾為其提供雙倍薪資及價值蘋果股票的數百萬美元報酬。奧萊利未回應置評請求。

基亞尼表示蘋果曾安撫他不必擔憂奧萊利的離職，雙方繼續就潛在合作進行洽談。據其透露，蘋果後續共挖走了Masimo30名員工。

2014年，蘋果聘用了前Masimo員工馬塞洛·拉梅戈，他曾擔任Masimo分拆企業Cercacor實驗室的首席技術官，該公司持有Masimo技術授權。在入職前的郵件中，拉梅戈向庫克表示能為蘋果"創造重大價值”，且"不會與我在Masimo和Cercacor同期開發的大量知識產權產生衝突”。拉梅戈未回應置評請求。

2020年，Masimo在加州南區聯邦地方法院起訴蘋果公司，指控其通過僱傭Masimo員工獲取專有信息。該案目前仍在審理中。

2021年，Masimo還向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提交了針對蘋果的專利侵權投訴。今年1月，委員會法官作出初步裁定，認定部分型號的Apple Watch侵犯了Masimo的一項專利。調查預計將於下月完成。

據Kiani先生透露，蘋果仍在試圖挖角Masimo員工。蘋果公司表示並未專門針對Masimo員工進行招聘。

Kiani先生表示，截至目前Masimo為起訴蘋果及在專利上訴委員會維權已花費5500萬美元。他預估最終總成本可能超過1億美元。

聯繫記者Aaron Tilley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企業稱蘋果來電如同"死亡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