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精選:人文主義經典五佳
Sarah Bakewell
菲利普-雅克·範·布里所繪《勞拉與彼特拉克在沃克呂茲泉畔》(1816年)。圖片來源:Josse/Leemage/Getty Images### 《書信選》
弗朗切斯科·彼特拉克(1349-1373年)
**1.**文藝復興時期詩人弗朗切斯科·彼特拉克(英語化名Petrarch)是人文主義學者(“人文主義者"含義之一),個性鮮明:深情、虛榮、浮誇、充滿不安全感,對生活和文學永葆好奇。他常年遊歷四方,結交了眾多友人,常以書信相贈,內容或戲謔調侃,或求書若渴,或哲思感悟,或慰藉傷痛——這在14世紀尤為珍貴,尤其是1348年黑死病席捲歐洲之後。次年,彼特拉克開始整理書信副本集結成冊,以此抵禦記憶、才思與情誼的流逝。這些信件展現了他充滿人性光輝與藏書痴迷的世界;對他而言,二者密不可分。通過書籍,他得以與逝去多年的作家神交,並寫道書籍"帶來極致歡愉:它們與我們對話……以鮮活機智的親密感將我們緊密相連”。哈佛大學伊塔蒂文藝復興圖書館2017年出版了兩卷本精選集;沉浸其中,足以令人欣然忘返數月。
《老實人》
伏爾泰(1759年)
2. 伏爾泰的寓言因兩行文字而聞名:“在這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一切都是為了至善"以及"我們必須耕耘自己的花園”。他的人文主義精神體現在引導我們摒棄前者、擁抱後者的方式中。源自哲學家萊布尼茨的"一切皆是為了至善"這句話,被龐格羅斯導師反覆灌輸給年輕的憨第德:上帝創造了這個世界,所以它必定是盡善盡美的。書中每個事件都在摧毀這種觀點。龐格羅斯遭遇1755年(真實發生的)里斯本大地震,差點因異端罪名被絞死,最終淪為土耳其船隻的划槳奴隸。憨第德歷經磨難後,最終摒棄了那種"在逆境中堅稱一切安好"的所謂樂觀執念。難道不正是真正的樂觀主義,應該寄望於苦難能夠減輕,而非為其尋找藉口並逆來順受嗎?當小説結尾所有角色共同開墾一片土地時,憨第德的園藝箴言道出了啓蒙時代的人文主義真諦:生活確實可以更美好,但唯有通過我們自身的努力才能實現。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自述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 著(1845年)
3.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這部記述其奴役歲月中的童年與青年時代、最終奔向自由的歷程、以及為廢奴事業奔走演講寫作的自傳,堪稱世界最偉大的自傳之一。它在多個層面都體現着深刻的人文主義精神:他抨擊某些宗教機構的偽善;向我們展示一個人如何戰勝試圖剝奪其人性的遭遇;並呈現了關於雄辯與理性教育的成長敍事。通過自學迦勒·賓漢姆的《哥倫比亞演説家》掌握讀寫能力時,他感受到靈魂被喚醒至"永恆的覺醒狀態"。後來他將自己的雄辯天賦傾注於喚醒他人。那是何等震撼的雄辯力啊:“平日揮舞血淋淋牛皮鞭的人,週日卻佔據着佈道壇”,他如此描述身兼奴隸主的牧師們。又如:“奴隸拍賣場的鐘聲與教堂禮拜的鐘聲彼此應和”。
生活與命運
瓦西里·格羅斯曼著(羅伯特·錢德勒譯,1985年)
4. 二戰期間,猶太裔烏克蘭作家瓦西里·格羅斯曼從斯大林格勒前線發回報道;他的母親葉卡捷琳娜·薩維列夫娜死於納粹的屠殺機器。這些經歷和其他經歷都融入了他在20世紀50年代創作的史詩小説《生活與命運》。格羅斯曼憎恨極權主義,也對宗教持懷疑態度,他認為宗教往往會阻礙人類天生的善良和同情心。正如他在書中一個人物所説:“這種善良,這種愚蠢的善良,才是人身上最真實的人性……不,它説,生活不是邪惡的!“我們差點失去了這部非凡的小説。蘇聯當局沒收了格羅斯曼的手稿——甚至是他打字用的複寫紙——企圖在出版前銷燬《生活與命運》。幸運的是,格羅斯曼偷偷地把兩份副本交給了朋友。這本書最終被偷運出境,並於1980年以法語出版,獲得了廣泛讚譽。但格羅斯曼已於1964年死於癌症,所以他永遠不知道他的人道主義傑作得以倖存。
世界人權宣言
聯合國(1948年)
5. 這份只有1778個英文單詞的簡短文本比《生活與命運》短了大約145倍。但兩者的主旨是相似的:人民及其福祉必須永遠高於國家權力或意識形態。這兩部作品都誕生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宣言》旨在減少此類暴行再次發生的可能性。這並沒有完全奏效,但《宣言》作為法律工具和哲學聲明仍然至關重要。它的30條條款每一條都涉及人權的不同方面,但都建立在第一條的基礎上:“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他們賦有理性和良心,並應以兄弟關係的精神相對待。“像這樣簡潔的文件能算作一本書嗎?聯合國認為是,並以薄冊形式發行。我有一本2021年由博德利圖書館出版的整潔小精裝本。它非常適合放在口袋或包裏,隨時可以重讀或與他人分享——提醒我們永遠不要忘記人類的基本權利。
刊登於2023年4月22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