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爾·佈雷納德的政府挑戰：應對高通脹與高利率的衝擊波——《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作為美聯儲高級官員，萊爾·佈雷納德四年前就曾警告，放鬆對中型銀行的監管可能為未來危機埋下隱患。

上個月，兩家地區性銀行倒閉後，佈雷納德通過視頻會議向拜登總統彙報瞭如何收拾這場她早已預警過的亂局。

現任拜登首席經濟政策顧問的佈雷納德與銀行監管機構共同制定了防止大規模擠兑的方案，通過當面彙報、Zoom會議及系列備忘錄向總統進行説明。拜登批准了該計劃，官員們於3月12日週日亞洲市場開盤前數小時宣佈，以確保儲户不會恐慌。

佈雷納德的支持者表示，此事證明拜登破格任命這位技術型經濟學家執掌國家經濟委員會（距其出任美聯儲副主席尚不滿一年）的決策卓有成效。批評者則指出，她支持的經濟政策——如在通脹飆升後仍主張維持極低利率——恰恰為當前危機埋下伏筆。

拜登選擇這位哈佛培養的經濟學家（與其他常出現在政治角力或電視節目中的白宮經濟委員會主任不同）表明，儘管白宮強調經濟數據向好，但已意識到嚴峻風險即將來臨。

去年在懷俄明州傑克遜霍爾經濟研討會上，身着西裝的萊爾·佈雷納德、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及紐約聯儲主席約翰·威廉姆斯。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彭博新聞社如何應對通脹及其引發的後果（包括近期的銀行業壓力），可能成為拜登第一任期的重要標誌，並將對其能否連任產生重大影響。

白宮高級顧問吉恩·斯珀林表示：“像萊爾這樣在銀行業危機等重大緊迫經濟問題上如此迅速證明自身價值的情況實屬罕見。“斯珀林曾在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和巴拉克·奧巴馬執政時期擔任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上世紀90年代末，佈雷納德女士曾在該委員會擔任斯珀林的首席副手。

佈雷納德面臨的其他緊迫挑戰包括：與國會共和黨人就提高政府債務上限問題即將攤牌、中美關係緊張局勢升級、以及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帶來的連鎖反應。隨着加息效應在經濟中持續傳導，關於經濟衰退的預測正在增多。

佈雷納德還需妥善處理與前上司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的關係，二人在政策上存在分歧。其支持者指出，相比歷任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她對美聯儲運作機制有着更深入的理解。

批評人士指出，銀行業危機部分源於對通脹的管理不善，而過度聯邦支出和極低利率加劇了通脹。新冠疫情爆發時，美聯儲將短期利率大幅下調至零，並通過債券壓低了長期收益率。

他們認為，自2014年起擔任美聯儲理事的佈雷納德在2021年物價飆升後仍主張維持寬鬆貨幣政策數月，這一判斷存在失誤。他們指責美聯儲和拜登政府過於自信，認為高通脹更容易控制。去年激進的加息措施傷害了那些預期利率將保持低位的銀行和企業。

作為美聯儲二把手，萊爾·佈雷納德更擔心加息過猛可能導致超出抑制通脹所需程度的經濟急劇下滑。圖片來源：Drew Angerer/Getty Images前總統小布什的經濟顧問馬克·薩默林表示：“銀行體系承壓是因為宏觀經濟完全失穩。沒人指望決策者完美無缺，但她對最關鍵的通脹風險缺乏預見性。”

佈雷納德上世紀90年代末在克林頓政府國家經濟委員會任職（與現任最高法院大法官埃琳娜·卡根共用白宮西翼辦公室），2010-2013年擔任奧巴馬政府首席經濟外交官，疫情期間在美聯儲工作。

在民主黨人中，近期的銀行倒閉事件證明了佈雷納德女士此前作為美聯儲理事反對放鬆銀行監管的異議是正確的。她在2019年10月的一份聲明中警告稱，放寬對中型銀行（資產在1000億至2500億美元之間）的監管規定，有朝一日可能會引發危機。

由美聯儲監管的硅谷銀行在3月倒閉時正處於這一資產區間。據知情人士透露，佈雷納德女士曾主張將利率快速上升的情景納入美聯儲對銀行的壓力測試，但未獲成功。

在本月的一次會議上，佈雷納德女士批評了美聯儲在特朗普時代的監管改革以及同時期放鬆銀行監管的轉變。“當然，事後看來，我們知道那是個錯誤，“她説。

白宮官員表示，3月9日，當一份報告閃現在佈雷納德女士辦公室的平板電視上時，她得知了硅谷銀行陷入嚴重困境的消息。她的辦公室位於白宮西翼二樓，牆面裝飾着木板。

3月下旬，她親自起草了一份擬議的監管改革清單，白宮可以針對硅谷銀行和其他銀行倒閉事件尋求這些改革，這一任務通常由下級官員完成。

那時，她才上任幾周。她於2月離開美聯儲，當時她與鮑威爾先生在利率應上調多少的問題上可能存在的分歧日益明顯。

佈雷納德女士更擔心的是過度加息的風險，以及為抑制通脹而導致經濟下滑超出必要程度。據知情人士透露，曾擔任律師和私募股權高管的鮑威爾先生以及美聯儲內部其他人也有這些擔憂，但他們更重視加息過小和通脹根深蒂固的危險。

2013年，萊爾·佈雷納德與英國的喬治·奧斯本一同出席在莫斯科舉行的二十國集團財長和央行副行長會議。圖片來源：YURI KADOBNOV/AFP/Getty Images去年秋天，她通過一系列演講提出理由，主張在加息時採取略微更為謹慎的態度。無論是在私下還是公開場合，她都表達了對美聯儲持續快速加息可能導致金融體系部分環節崩潰的擔憂。她的許多言論得到了白宮官員的熱烈響應。據一些知情人士透露，拜登的部分顧問同樣擔心美聯儲的加息可能對經濟造成超出必要範圍的傷害。

拜登此前曾考慮讓佈雷納德女士擔任美聯儲主席或財政部長，但最終分別選擇了鮑威爾和珍妮特·耶倫。總統身邊人士認為，佈雷納德未來有望角逐這兩個職位。2021年底，當總統選擇鮑威爾連任美聯儲主席時，他也提名佈雷納德擔任央行副主席。參議院於去年四月批准了她的這一任命。

熟悉佈雷納德女士和鮑威爾的人士表示，他們保持着融洽的工作關係，但到去年年底，她感到在自身對加息的擔憂與作為美聯儲副主席支持主席首選政策的傳統義務之間左右為難。據多位知情人士透露，到今年年初，她明顯流露出對工作的厭倦情緒。隨着布萊恩·迪斯於二月離職，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一職出現空缺。

“在董事會中持有不同意見是個艱難的位置，但順從並非她的作風，”曾與佈雷納德共事的前美聯儲經濟學家克勞迪婭·薩姆表示。

現年61歲的佈雷納德與拜登總統的亞洲事務核心幕僚庫爾特·坎貝爾結為夫婦。

她對銀行業危機的處理暫時平息了政府內外的一種擔憂——此前人們認為她缺乏在國會山應對當前與共和黨就提高政府債務上限之爭所需的人脈。共和黨人聲稱不削減開支就不會批准提高債務上限，而白宮則主張應無條件提高借款限額。若未能提高借款上限，可能導致政府延遲向聯邦僱員、承包商、退休人員乃至美國債券持有人支付款項，從而引發歷史性違約。

“我曾認為需要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來主導債務上限談判。她是這個職位的最佳人選嗎？我當時並不確定，”奧巴馬政府時期白宮高級經濟顧問賈森·弗曼坦言，“但眼下我們確實面臨着極其複雜的經濟問題。她是否勝任？毫無疑問。”

聯繫記者：尼克·蒂米拉奧斯（[email protected]）、安德魯·雷斯蒂亞（[email protected]）及安妮·林斯基（[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4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佈雷納德在複雜局勢中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