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同性婚姻案：爭論涉及平等、家庭與宗教——《華爾街日報》

新德里——在印度最高法院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聽證會上，一系列請願者正為這個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爭取將婚姻權利擴展至數百萬LGBTQ羣體，但遭到該國社會保守派政府的反對。

這場備受關注的訴訟始於四月中旬，距離印度最高法院將同性性行為合法化已過去五年。過去十年間，該法院的其他裁決也將同性戀和跨性別者權益推向台前，包括2014年承認跨性別者為第三性別的判決。2017年，法院裁定隱私權（包括個人性取向）是全體公民的憲法權利。

若裁決承認同性婚姻，印度將成為繼台灣之後亞洲第二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地區。由五名法官組成的合議庭正在審理此案，聽證會預計將於下週結束，最終裁決可能需數月時間。

在聽證會上，包括同性伴侶在內的數十名請願者律師連日來主張：婚姻是所有自願成年人的基本權利，不應受性取向限制。他們表示，禁止同性婚姻侵犯了當事人的平等權與隱私權。

「我們享有與其他同胞被同等對待的基本權利，」印度前總檢察長、本案律師之一穆庫爾·羅哈吉上週陳述道，「我們渴望獲得與其他人相同的、兩人結合的婚姻制度。」

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領導的政府強烈反對將同性婚姻合法化，在向法院提交的文件中表示，婚姻的定義應由議會選舉產生的代表決定，而非法院。政府還辯稱，向法院請願的同性伴侶反映的是"城市精英觀點"，與印度大多數人的信仰相悖。

皮尤研究中心2020年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37%的印度受訪者認為社會應接受同性戀，這一比例較2013年的15%有所上升。

“異性結合是人類種族延續和存在的根本，“總檢察長圖沙爾·梅塔在法庭上辯稱，“沒有它，社會本身將無法存續，國家也將不復存在。”

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領導的政府強烈反對同性婚姻合法化。圖片來源：ADNAN ABIDI/REUTERS週四，活動人士在新德里抗議同性婚姻合法化。圖片來源：harish tyagi/Shutterstock印度法院正面臨棘手的法律困境，該國以宗教為基礎的個人法通常規範婚姻及繼承、收養等家庭生活的其他方面。例如《印度教婚姻法》規範印度教徒的婚姻，《基督教婚姻法》則適用於基督徒。所有這些法律都將婚姻限定為一男一女之間。

法庭上，律師們主要致力於重新詮釋1954年頒佈的《特殊婚姻法》——該法案原本適用於跨宗教和跨種姓婚姻——以將同性伴侶納入保障範圍。

“基本權利不容踐踏，“代表多名請願者的律師梅納卡·古魯斯瓦米在法庭上表示。她指出某些基本權利不應受制於多數人的"反覆無常”。這位身處同性關係中的律師坦言，自己既無法為家人購買醫療保險，也無法指定伴侶作為壽險保單受益人。

她強調，禁止同性婚姻實質剝奪了這類伴侶在保險、養老金、按揭貸款等領域享有的"一攬子權利”。“權利的真實意義在於——當你能守護重要關係時，權利才真正生效，“古魯斯瓦米如是説。

現居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的36歲印度公民維巴夫·賈恩，與美籍伴侶帕拉格·梅塔六年前在華盛頓特區登記結婚。疫情期間，印度禁止非公民入境卻豁免公民外籍配偶的規定，讓這對伴侶深刻體會到法律保護的缺失。由於印度駐紐約領事館拒絕承認他們的婚姻關係，當賈恩父親因新冠住院時，梅塔竟無法前往印度探視。

“如果我是維巴夫的妻子，這一切根本不成問題，“46歲的摩根大通董事總經理梅塔無奈道。

帕拉格·梅塔和維布哈夫·賈恩，在2019年新德里的婚禮招待會上。照片：維布哈夫·賈恩39歲的心理學家安基塔·卡納表示，她與伴侶在長達十年的關係中遇到了許多障礙。兩人在開設聯名銀行賬户和指定對方為保險受益人時屢屢受阻。

卡納女士稱，疫情期間她們意識到無法為對方做出醫療決策，於是決定嘗試結婚看看結果如何。新德里一家地方法官辦公室拒絕了她們的婚姻登記申請。

“多年來，這些事情不斷侵蝕着我們作為伴侶的穩定感和合法性，“卡納女士説，“為什麼異性戀伴侶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對我們來説卻遙不可及？”

安基塔·卡納和她的伴侶卡維塔·阿羅拉是向印度最高法院請願要求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請願者之一。照片：安基塔·卡納在法庭文件中，政府表示人們有權決定自己的性取向並與任何自願的人建立伴侶關係。但文件稱，婚姻是一個社會概念，民選立法機構應體現整個國家的"社會價值觀”。文件指出，在印度，所有主要宗教都將婚姻定義為生理男性與生理女性之間的結合。

“因此，各宗教中婚姻的神聖性只是對長期存在的社會歷史現實的法律認可，”文件稱。

在迄今為止的聽證會上，最高法院法官和政府律師圖沙爾·梅塔表示，將同性婚姻合法化可能會對離婚、繼承和收養等問題產生難以解決的連鎖反應。

梅塔先生説，例如，根據印度教法律，配偶去世後，根據在世伴侶的性別，有不同的繼承規則。他説，穆斯林的個人法律通常也會在離婚時將孩子的監護權授予母親。

“這些都是相互關聯的法律，”梅塔先生説。“這就像拼圖遊戲。你不能只拿走一塊。”

梅塔先生表示，將同性婚姻合法化將引發一波訴訟，這些訴訟源於與基於宗教的法律的衝突。

“全國各地都會出現各種問題，”他説。“在男同性戀婚姻中，誰是妻子？在女同性戀婚姻中，誰是妻子？”

請願人的律師之一索拉布·基拉普爾反駁説，法律複雜性不應阻止法院承認一項基本權利。他説，這種論點本質上歸結為：“我們不能給你一切，所以我們什麼都不會給你。”

“這不是一種全有或全無的方法，”他在法庭上説。“這並不意味着我們不能邁出第一步。”

賈恩和他的丈夫帕拉格·梅塔表示，他們現在有兩個新的理由繼續抗爭：這對夫婦剛剛在三月通過代孕迎來了一個女嬰，並正在等待他們五月份即將出生的兒子。

“現在我們有了孩子，一切都變得更加重要了，”梅塔先生説。“問題變成了，我們彼此是什麼關係？我們是一個家庭嗎？我們享有哪些權利？”

帕拉格·梅塔和維布哈夫·賈恩，與他們三月出生的女兒。照片：維布哈夫·賈恩寫信給李珊，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5月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印度應對同性婚姻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