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磁帶喚回老友 - 《華爾街日報》

最近，我給加州的兒子寄去了一些老爵士樂磁帶，讓他在復古路虎車裏欣賞。但我特意留了一盤標註"獻給瑞普的藍調"、日期為1986年4月的磁帶。雖然早已忘記這盤磁帶的存在，但當我拿起它時，立即認出這是朋友約翰彈奏鋼琴的自錄帶。

在等待亞馬遜訂購的磁帶播放器送達期間——這玩意兒我已多年未曾擁有——我開始重温與約翰的友誼，回溯到1972年我們作為大一新生因共同熱愛爵士樂而結緣的歲月。宿舍走廊迴盪着凱特·斯蒂文斯、詹姆斯·泰勒和瓊尼·米歇爾的歌聲。但約翰和我總窩在他房間裏，聆聽鋼琴家奧斯卡·彼得森、巴里·哈里斯以及約翰最敬重的雷德·加蘭——因其用豐富的塊狀和絃為旋律賦予和聲魅力。他還向我科普了菲尼亞斯·紐本，這位鍵盤奇才也曾因精神崩潰多次住院。

來自紐約斯卡斯代爾的約翰，始終被信託基金遺產所困擾，還總為心臟雜音憂心忡忡。他是狂熱的登山愛好者，卻總像舞者般踮着登山靴走路。約翰有着深夜電台DJ般温柔的嗓音，經常自言自語。他和室友總伴着曼託瓦尼樂團與雷·康尼夫歌者樂隊那些與70年代格格不入的舒緩旋律學習。

約翰曾師從鋼琴大師羅蘭·漢納，攻讀經濟學學位期間仍堅持演奏。我常陪他在學生休息室和琴房練習，聽他講解比博普樂句。彈琴時他指力很重，每當找到中意的和絃就會吼聲"哈！"，隨後陷入恍惚的靜默。他總向我描述每個爵士樂手夢寐以求的節奏律動狀態——那種被稱為"進入口袋"的神奇境界。

畢業後我們時斷時續地見面。約翰成為律師搬到波士頓，雖受抑鬱症困擾，但仍在科德角俱樂部為歌手伴奏。他來紐約時我們一起去過先鋒村和藍音符爵士俱樂部。當我開始學鋼琴時，他送給我那本活頁"假書"——裏面是《星光下的斯特拉》《紐約的秋天》等標準曲目的簡易和絃譜。他總帶着揮之不去的憂鬱，被浪漫憧憬所困，卻始終無法將查理·布朗式的心動轉化為真正的關係。

最後一次見面是1997年感恩節。他興奮地談起徒步旅行邂逅的女子，但數月後通話時戀情已無疾而終。他放下電話，用立式鋼琴為我彈奏民謠，琴技生澀卻飽含情感。遺憾的是我們未能再聯繫。2000年11月，他從公寓陽台躍下，生命定格在45歲。

當錄音機送達，我放入約翰的磁帶，瞬間重回校園琴凳旁的時光。"《並非不規矩》第四遍"，他宣佈道，踏着清脆的節拍用鞋跟打拍子。他的琴藝比我記憶中的更嫺熟，但熟悉的自我懷疑仍在，比如演奏中突然停下問：“剛才很蠢對吧？“他笑着將《我想握住你的手》與《白色聖誕》混搭，竟意外地和諧。

加入無名貝斯手後，他喊出”《你可能遇到》第二遍”，獻上一段令人腳趾打拍的歡快演奏，足以讓恩師漢納先生欣慰。“你做到了，兄弟！“我對着空氣對約翰喊道，儘管遲了太多歲月，“你完全掌握了節奏精髓。”

裏普先生在紐約經營一家公關公司。

照片：蓋蒂圖片社/iStockphoto刊登於2023年5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舊磁帶喚回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