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就天堂》評論：為何市中心處處是停車場——《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亨利·格拉巴爾的《鋪砌的天堂：停車如何解釋世界》探討了一個多數人忽視的話題，但書中充斥着少數痴迷者的痕跡：停車學者、停車改革者、全美停車協會會議，甚至還有行業雜誌《今日停車》。作者大膽斷言：“停車位是決定你所居住之地外觀、氛圍與功能的首要因素。“讀完這本引人入勝又觀點犀利的著作後，你或許會真正認同這個觀點。

至少你會被説服：我們的停車政策始終伴隨着失誤與漠視。事實證明，不僅普通司機很少思考停車問題；據格拉巴爾所述，本該關注此事的人同樣如此。這位為Slate撰寫城市政策的作者稱停車是"被建築師和交通工程師共同迴避的雜牌研究領域”。

儘管普遍漠視，司機對停車仍有基本期待，需求落空時常做出非理性行為。書中提及：猶他州帕克城男子因找不到車位撥打911，紐約市神父襲擊交警，波士頓女性因不敢放棄路邊車位採購食品而暴瘦11磅。停車糾紛甚至引發暴力事件乃至謀殺。

儘管這些事件引人入勝，《鋪就天堂》更側重於政策而非心理學，且大部分政策都很糟糕。作者尖鋭地指出，原罪在於20世紀中葉形成的一種共識，即城市與蓬勃發展的郊區競爭的最佳方式是讓市中心停車更便利。在全國各大都市，社區以城市更新的名義被拆除，為適合汽車的辦公樓、公寓樓和購物中心讓路。作者指出，像阿肯色州小石城和堪薩斯州託皮卡這樣的美國市中心，“用於停車場的土地比建築物還多”。

這種錯誤的衝動在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被“幾乎每個美國司法管轄區”通過的停車位最低標準法律所固化。這些法律要求新建住宅和商業設施必須配備特定數量的停車位，具體數量因城市而異。更糟的是，停車位規劃常常基於最大潛在使用率，這意味着，用格拉巴爾先生那句精闢而悲哀的話來説，“大多數停車場在大多數時間裏大多是空的”。由於建設停車場的成本極高，這些規定可能給那些計劃建造經濟適用房或開展其他受歡迎業務的人帶來荒謬的官僚主義噩夢。

不出所料，充足的停車位鼓勵了駕車出行，卻抑制了公共交通的使用。格拉巴爾先生列舉了汽車以及為停放它們而大量鋪設土地對環境的有害影響，但他更關注這些政策對城市生活的意義。他寫道：“任何規模的城市都不可能允許所有人都開車前來，同時還能保持市中心的活力。”

《鋪砌天堂》一書大部分篇幅聚焦於那些致力於扭轉這一趨勢的人們：引領停車相關初創企業的顛覆者、草根活動家以及一些有遠見的政府官員。他們的部分理念受到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經濟學家唐納德·舒普的啓發，其2005年著作《免費停車的高昂代價》使他成為城市規劃界的標誌性人物。舒普指出，城市錯誤地定價了停車資源——位置不便的停車場收費高昂，而黃金路側車位卻廉價甚至免費。他長期主張採取相反策略：最優車位高價收費，最差車位低價收費。他與追隨者們認為，此舉將迅速緩解交通堵塞，因為造成擁堵的重要原因正是那些為尋找免費車位緩慢巡遊、或找不到車位時就雙排停車的司機們（湯姆·範德比爾特在其2008年佳作《交通》中闡述過這一現象）。舊金山和加州文圖拉等實施該原則的地區已取得顯著成效。

格拉巴爾重點介紹了多個成功案例，包括洛杉磯市中心近乎奇蹟的復興——該市在近25年前取消最低停車配建標準後，轉型迅速展開。一位開發商曾抱怨，洛杉磯此前對待其歷史建築"彷彿就等着它們倒塌，好清空磚塊再建停車場”，但法規變革催生了大量歷史建築改造項目。新奧爾良和匹茲堡等城市隨後也廢除了市中心停車配建下限。

在全書結尾，格拉巴爾揭示了促使他動筆寫作的頓悟時刻：在紐約、洛杉磯這類城市，“我們將大量公共空間永久劃歸汽車存放用途…這些土地堪稱全球最昂貴的地段，卻可免費使用——只要用途單一：停車”。但新冠疫情徹底顛覆了這一模式：醫院在停車場接診，信徒們在停泊的車內做禮拜，餐廳沿路緣擺起餐桌。格拉巴爾期待更多此類創新，但他理想中"減少停車位"的世界也需"減少駕車出行"，這個關鍵問題直到末章才被直面。

“停車改革最終確實意味着要消除司機們自百年前佔據城市景觀以來積累的一些優勢，”他略帶歉意地承認道。正如他所指出的，雖然如今最搶手的房地產位於適宜步行的城市社區，但許多人仍偏愛需要依賴汽車出行的郊區。“我希望司機們不要只透過擋風玻璃來看待這些變化，”格拉巴爾先生在描述他預見將在原停車位湧現的新公交專用道、綠樹和咖啡館時寫道。這番景象的吸引力有多大，可能取決於你還要走多遠的路。

斯賓德爾女士的書評曾發表於《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舊金山紀事報》等媒體。

刊載於2023年5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為何市中心停滿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