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永生並非如傳説中那般美好

未來學家雷蒙德·庫茲韋爾長期關注人類永生課題，並認為我們已接近這一目標。一篇近期文章指出，庫茲韋爾認為得益於"納米機器人"的發展，人類最快可能在2030年實現永生——這些微型機器人將在細胞層面持續修復人體。他預言人們很快就能隨心所欲地進食，當體內納米機器人治癒疾病、建立免疫和修復損傷時，仍能保持苗條身材。

即便這個奇幻突破成為現實，人類永生真是好事嗎？在無數現實與倫理問題中，有幾個尤為突出。

首先是如何永恆供養和安置理論上持續增長的世界人口這一艱鉅任務。庫特·馮內古特在1954年短篇小説《明天覆明天》中，描繪了2185年美國的陰鬱圖景：人類通過"抗衰劑"停止了衰老進程。故事中，施瓦茨家族20口人擠在一居室裏，靠海藻鋸末製成的難以下嚥的物質維生。這個幽默故事提出了嚴肅命題：壽命延長意味着生活質量下降。即便埃隆·馬斯克的火星殖民計劃某天實現，你願意換個星球生活嗎？

人類永生將如何影響刑事司法系統？政府已難以為囚犯提供數十年的監禁資源，更遑論數百年。會否出現新型死刑——通過移除重罪犯的納米機器人使其重歸凡軀？若是如此，由誰決定哪些囚犯可保留納米機器人？這可能重燃奧巴馬醫改中"死亡小組"式的爭議。

死亡當然不會徹底消失。納米機器人無法保護你免受海嘯或地震等突發災難的傷害。或者核彈。甚至是一個拿着格洛克手槍的小混混。

生產力呢？例如，沒有截止日期，大多數作家都是無可救藥的拖延症患者。尼爾·西蒙在他的回憶錄《重寫》中承認了這一點。17世紀詩人安德魯·馬維爾在《致他羞澀的情人》中從愛情的角度探討了人類的不朽。諷刺的是，他的結論——我們是凡人，在愛情中，就像在所有事情中一樣，時間至關重要——使馬維爾和他的詩永垂不朽。

在肺結核肆虐的倫敦，約翰·濟慈預感自己即將離世，開始創作他著名的十四行詩：“當我害怕我可能不再存在/在我的筆收穫我豐富的思想之前。”濟慈既是詩人又是醫生，在1821年25歲時因感染肺結核去世之前，他治療過許多感染者，包括他的兄弟。死亡的幽靈使這位詩人更加多產，他大量的作品為他贏得了不朽的名聲，而無需庫茲韋爾先生的納米機器人的幫助。

因此，死亡，這最終的截止日期，矛盾地成為我們的生命線。正如馬維爾所寫，“時間帶翼的戰車疾馳而來”，幾乎是人類所有努力中永恆的成就動力。我們可能會非常遺憾地縮短它。

奧佩爾卡先生是一位音樂劇作曲家和作詞家。

*照片：蓋蒂圖片社出現在2023年5月3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永生並非如傳説中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