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戈登·萊特富特與他憂鬱的旋律 - 《華爾街日報》

1974年的戈登·萊特富特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對戈登·萊特富特而言，一切創作皆源於個人體驗。這位情感細膩、作品豐沛的唱作人於5月1日逝世，享年84歲。最令他靈感迸發的，往往是那些不期而遇的情感波瀾——從催生《日落》的妒火、激發《若你能讀懂我心》的離婚傷痛，到孕育《清晨雨》的思鄉愁緒，萊特富特先生將憂鬱淬鍊成跨越時空的民謠鄉村金曲，觸動了全球無數聽眾。

作為加拿大國寶級人物，萊特富特在美國的知名度相對有限，僅有四首單曲和兩張專輯進入公告牌前十。但這份商業上的低調並未阻礙美國樂壇巨星們對他的推崇：鮑勃·迪倫、約翰尼·卡什、吉姆·克羅切、朱迪·柯林斯、貓王、奧莉維亞·紐頓-約翰與肯尼·羅傑斯等數十位頂尖藝人都曾翻唱其作品，盛讚他的藝術天賦。

在近六十年的音樂生涯中，萊特富特自1966年起發行了20張錄音室專輯，16次斬獲加拿大朱諾獎，更被授予該國最高平民榮譽"加拿大勳章同伴"。他在美國的其他暢銷金曲包括《無憂公路》（1974）、《雨天人們》（1975）以及《埃德蒙·菲茨傑拉德號的沉沒》（1976）。

1971年，萊特富特的首支公告牌熱單《若你能讀懂我心》攀升至第五名，推動了70年代初軟性民謠運動的興起，延續了哈里·尼爾森《人聲鼎沸》（1968）與詹姆斯·泰勒《火與雨》（1970）開闢的道路。受其影響的同期男性唱作人包括凱特·斯蒂文斯、哈里·夏賓與約翰·丹佛。

萊特福特先生擁有將鄉村、民謠、流行與搖滾音樂不着痕跡融合的天賦，創造出令人着迷的混合作品。例如《Slide on Over》和《I’d Do It Again》便是集四種風格於一身的典範。他的歌曲以民謠敍事手法探討人性困境，而標誌性的鄉村嗓音總能喚起孤獨卡車司機與篝火牛仔的意象。

這種跨流派融合得益於他非凡的旋律創作力、和聲疊加技巧以及借鑑船工號子與持續音打造的獨特節奏。他同時精通流行音樂鈎子、爵士和絃配置與緊湊的流行編曲。令人稱奇的是，萊特福特的音樂從未流於重複乏味，其聲線傳遞的誠摯情感也毫無沉重感。

1938年出生於安大略省奧裏利亞的萊特福特，四年級時已被公認為傑出歌手。生長在音樂世家的他自幼受到藝術薰陶——母親與三位姐妹組成人聲組合，祖母與姐姐貝弗莉則擅長鋼琴演奏。

少年時代的萊特福特常躲在家中閣樓，如痴如醉聆聽路易斯·阿姆斯特朗，1956年收到吉他禮物後轉而迷戀貓王。2019年接受《華爾街日報》專訪時，他坦言教堂唱詩班指揮教會了他情感演繹，但爵士樂始終是他揮之不去的情結。

1958年，萊特福特與友人赴洛杉磯西湖音樂學院深造，這所致力於培養職業流行音樂人的學府，讓他系統學習了爵士作曲與配器。期間他靠創作廣播廣告音樂維持生計，卻在畢業前夕因思鄉輟學返回多倫多。

萊特富特先生的廣告歌創作和爵士編曲研究奠定了他清晰、朗朗上口的風格。他始終銘記自己的音樂與成功離不開知音聽眾。1965年，當彼得、保羅和瑪麗樂隊翻唱他的歌曲《For Lovin’ Me》（公告牌流行榜第30名）後，他的事業開始騰飛。同時管理着該三重奏組合以及迪倫和奧德塔的阿爾伯特·格羅斯曼簽下了他。

此後他開始往返於多倫多與紐約之間。隨着1966年專輯《Lightfoot!》的發行，萊特富特開啓了巡演生涯。除疫情期間短暫中斷外，他的舞台表演從未停歇，直到今年年初因健康問題難以繼續。

2020年我通過電話採訪他為《華爾街日報》撰寫《Sundown》創作過程時，萊特富特這樣描述自己的寫歌方式：“多數情況下我同時構思歌詞與旋律。歌曲會在創作過程中自然推進。可能不會一氣呵成，但幾天後總能完成。”

西湖錄音室的經歷也教會他把握錄音全局觀。在錄製《Sundown》時，他堅持要為吉姆·戈登的鼓點疊加鈴鼓音效。製作人倫尼·沃倫克起初反對但最終讓步。“戈登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腦中已有完整聽覺畫面，“沃倫克回憶道，"《Sundown》自帶獨特氣場。當他為副歌加入和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首歌註定成功。”

在我兩次採訪中，萊特富特始終坦誠相見，即便談及痛苦回憶。懺悔時他的聲音會變得輕柔，但從不矯飾。唯有一次他略顯猶豫，最終帶着警示妥協：“談論過去是危險領域，“他短暫停頓後説道，“但確實能成就好故事。”

邁爾斯先生是《搖滾演唱會：口述歷史》和《55首歌曲解析》（格羅夫出版社）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5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戈登·萊特富特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