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地不肯放過我——《華爾街日報》

巴黎

若你生在美國，或許會視之為幸運。但我並非如此。我出生於加利福尼亞，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美國人。根據美國法律，這使我自動成為美國公民。父母在我18個月大時離異，父親帶我回到法國生活。此後我只去過美國一次——26歲那年，我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探望母親。她不會説法語，而我不懂英語，至今依然如此（本文由他人代為翻譯）。

我從未參與過美國大選投票，未領取過聯邦或州政府福利，未在美國賺取收入或持有資產。我不認為自己屬於美國。

但2014年，29歲的我從法國銀行獲悉，自己多年來因未向美國國税局申報年度税務已構成違法。震驚於自己竟受美國法律約束（尤其是税法），我創立了"意外美國人協會"。

美國是全球唯一對非居民公民全面徵税的國家（厄立特里亞僅對海外公民徵收2%統一税）。美國還設有離境税。2010年國會通過《外國賬户税收合規法案》（FATCA），國務院同步將放棄國籍費用提高至450美元。FATCA本為打擊美國公民在避税天堂藏匿資產的行為，如今卻成為針對海外普通及"意外"美國公民的重錘。

與我類似，許多"意外美國人"直到遭遇FATCA引發的銀行賬户問題才知曉自己的公民身份。因懼怕FATCA的嚴厲處罰，居住國銀行已關閉我們多數賬户，拒絕新開户或提供房貸。部分僱主因此拒絕提拔"意外美國人"至高管職位——因公司銀行簽字權將觸發賬户受FATCA管轄。

這些問題，加上美國海外税務合規的複雜性和高昂成本（通常由於外國税收抵免而無需繳納美國税款），導致意外美國人尋求放棄國籍的人數激增。2015年，國務院對此需求的回應是將棄籍費提高到2350美元。

托馬斯·傑斐遜在1779年撰寫的一項弗吉尼亞州法規中承認了“所有人與生俱來的權利，即可以放棄因出生或其他意外而歸屬的國家”。美國應秉持這一原則，讓意外美國人能輕鬆放棄國籍。

美國還應效仿世界其他國家，轉向基於居住地的税收制度。這將幫助900萬海外美國人擺脱複雜繁重的美國税收體系。同時也能讓國税局騰出資源，集中調查3.2億美國本土居民的逃税行為，而非針對主要居住在海外並在居住國納税的900萬人。

意外美國人協會已遊説歐盟委員會及歐洲各國政府，敦促其美國同行為同時具有意外美國人身份的公民尋找解決方案。我們還在歐美法院提起訴訟，質疑對海外美國公民實施政策的合法性。

多個歐洲國家提起的訴訟指控稱，歐洲政府根據《外國賬户税收合規法案》要求向美國國税局傳送意外美國人的個人財務數據，違反了歐盟數據隱私法。在法國，銀行因拒絕為居住在法國的意外美國人和旅外美國人開户或維持賬户而面臨反歧視訴訟。

在美國，一項針對國務院的訴訟指控稱，收取放棄國籍費用違反了美國憲法對正當程序、言論自由的保護，以及禁止過度罰款的規定，同時也違反了國際法和《行政程序法》。在取得一個小勝利後，國務院最近表示將恢復原來的450美元費用。即便如此，任何尋求放棄美國國籍的人仍需前往設有美國領事館的城市。大多數領事館在新冠疫情期間關閉數月後積壓了大量申請。

這些法律行動是"意外美國人"和其他居住在海外的美國公民為爭取公平而進行的更廣泛努力的一部分。美國政府不應抵制，而應關注其公民的利益——即使對我們這些不想要這一身份的人也是如此。

Lehagre先生是"意外美國人協會"的主席。

2018年11月11日，“意外美國人協會"成員在巴黎抗議。照片：zakaria abdelkafi/法新社/蓋蒂圖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