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三世加冕禮在不滿與低迷中到來——《華爾街日報》

倫敦

查爾斯三世國王將在週六的加冕典禮上裝扮成英國國家之船的船長，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個象徵性人物，被釘在一艘不知駛向何方的船隻的尖鋭前端。在這一點上，即使在其他方面不盡相同，這位英國君主與他苦苦掙扎的臣民們頗為相似。雖然加冕典禮是一個借鑑過去神秘色彩的起點，但英國的現狀卻充滿了不滿和低迷。當喧囂的號角聲結束，旗幟被摺疊收起後，通往繁榮的道路並不會變得更加清晰。

英國並不是一艘快樂的船。3月份食品價格同比上漲了19%，這是自1977年以來的最大漲幅。物資短缺，船員們，尤其是蘇格蘭和北愛爾蘭的成員，正在叛亂。通貨膨脹率在10月份達到了11.1%的峯值，這是自1982年以來的最高水平，從2月份的10.4%下降到4月份的10.1%。這是七國集團中最高的，也超過了英格蘭銀行2月份預測的9.2%。英國是西歐唯一一個通貨膨脹率達到兩位數的國家。相比之下，歐元區的整體通貨膨脹率在10月份達到了略高的10.6%峯值，3月份降至6.9%，儘管東部成員國如立陶宛（16.6%）和匈牙利（25.2%）的通貨膨脹率仍為兩位數。

東歐的通貨膨脹數據反映了新冠疫情後需求激增和烏克蘭戰爭引發的能源緊縮。同樣的壓力也推高了英國的能源成本，但英國的能源賬單因本地因素而加劇，其中大部分是自作自受。英國最大的出口市場是美國和歐元區，這兩個貨幣區的風暴同時衝擊了英鎊。脱歐使與歐盟的貿易變得更加繁瑣，從而略微惡化了經濟狀況。

更深層次的問題是結構性的。它們不僅涉及20世紀80年代搖搖欲墜的改革，還觸及英國1945年後國家與社會日益腐朽的根基。英國通常有一半的天然氣來自北海油田，但由於維護工作，供應量有所減少。儘管保守黨政府以環境為由拒絕擴大鑽探，但它卻干預能源市場，限制天然氣和電力價格，並允許小型私營公司在供應商和消費者之間充當中間商。2021年底，價格開始大幅上漲，導致中間商崩潰，價格上限形同虛設。到2022年年中，英國家庭能源賬單的上漲速度和幅度已超過德國。

這場能源危機暴露了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英國如何從自由市場放松管制逐漸演變為一種“國家撒切爾主義”。首先，政府以效率為名掏空了公用事業，將管理外包。隨着時間的推移，在能源、水務和醫療等關鍵經濟領域，政府與受青睞的私營公司結成互利聯盟，共同對抗消費者。利潤以股東分紅的形式私有化，但政府卻未能投資於基礎設施和發展。當英國經常下雨時，泰晤士水務等私營公司會將未經處理的污水排入英國的水道。這些企業聲稱，基礎設施不是他們的問題。

這並非空氣中唯一的惡臭。透明國際組織發表在《英國醫學雜誌》上的一份報告稱，為應對新冠疫情而頒發的政府合同中，有五分之一“包含可能腐敗的危險信號”。舊的階級習慣並未消亡，而是以新的形式捲土重來。貴族時代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哥們兒政治”——那些上過同樣學校和大學、彼此聯姻的人如今主導着法律、金融、媒體和政府。私有化與裙帶關係已難以區分。

首相里希·蘇納克致力於穩定經濟。他將所得税提高至70年來最高水平，年收入10萬至12.5萬英鎊（約合12.6萬美元）人羣的實際邊際税率高達60%。此舉將疏遠選民並加速人才外流，卻仍不足以修復國民醫療服務體系。誠然在英國，病患不會因住院治療被醫療保險壓垮，但這部分源於醫院牀位短缺——新冠疫情積壓病例尚未清零，死亡率持續攀升，護士與初級醫生（實習醫師）仍在罷工。

作為撒切爾主義的信徒，蘇納克所遵循的社會契約卻承襲自克萊門特·艾德禮與工黨。艾德禮1945年政府的兩大承諾——涵蓋全民醫保的"從搖籃到墳墓"福利制度，以及取代貧民窟的"英雄宜居家園"——已成為束縛歷任英國首相的魔咒。福利名冊上擠滿了拒絕工作的"巴特爾比"，查理三世座下的聖公會教堂長椅空空蕩蕩，國民醫療服務體系才是英國真正的公民信仰。若政府削減醫療養老金支出或增建英國人鍾愛的低密度住宅，保守黨高齡富裕選民必將爆發抗議。

查理三世期望加冕典禮能鞏固君主制在這個日益后帝國化、多元文化國度中的地位。蘇納克則需修復多個機構體系並重塑英國國際定位。他宣佈重啓北海氣田鑽探，撤銷鮑里斯·約翰遜的頁岩氣開採禁令；三月底達成了脱歐後最大貿易協議，使英國成為《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首個歐洲成員；據報與印度的自貿協定談判也已接近尾聲。

英國再次面臨生死存亡的抉擇。與德法兩國一樣，英國必須爭奪亞洲不斷增長的市場，否則就會衰落。與法國一樣，英國渴望成為一個"樞紐國家"，在新興的多極世界中成為有影響力的二流強國。隨着貿易帶動外交，英美聯盟這一英國20世紀戰略的關鍵將受到考驗。查爾斯三世不會像喬治三世那樣成為失去美洲的國王。但隨着貿易風向將英國吹向東方，美國可能會失去一個可靠的盟友。

格林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撰稿人，皇家歷史學會會員。

2020年3月9日，查爾斯王子和康沃爾公爵夫人卡米拉在倫敦威斯敏斯特教堂外。圖片來源：Kirsty Wigglesworth/美聯社刊登於2023年5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查爾斯國王在不滿與低迷中開啓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