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加索成為畢加索之前 - 《華爾街日報》

巴勃羅·畢加索，《煎餅磨坊》（1900年）。圖片來源：巴勃羅·畢加索遺產/ARS，紐約；大衞·希爾德，所羅門·R·古根海姆博物館，紐約1900年9月，19歲前夕的巴勃羅·畢加索啓程前往巴黎。他此行的目的是參觀自己在世界博覽會西班牙展區展出的作品，這場盛大的世博會已接近尾聲。他沉浸於巴黎的咖啡館和夜生活，開始嘗試新的風格與題材，創作出如《煎餅磨坊》這般充滿活力的舞廳場景畫作。這次旅程徹底改變了他的藝術生涯：年底離開巴黎時，一位收藏家已搶購了這幅畫作，次年春末的畫展檔期也預定完畢。

《煎餅磨坊》長期作為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的核心館藏。如今它成為"青年畢加索在巴黎"特展的焦點，該展覽作為紀念藝術家逝世50週年的國際活動之一，將於5月12日在博物館開幕。展覽通過10件作品勾勒出畢加索早期生涯的關鍵階段——從初抵巴黎到1901年末。“人們常看到這個時期的作品卻認不出是畢加索”，策展人梅根·豐塔內拉形容這是"畢加索成為畢加索之前"的蜕變期，藝術家"正形成個人風格但尚未完全成熟"。

初到巴黎時身無分文且幾乎不懂法語的畢加索，迅速在蒙馬特波西米亞文化中心的加泰羅尼亞同胞圈中站穩腳跟。他與同赴巴黎的摯友卡萊斯·卡薩吉瑪斯接管了一位返回巴塞羅那同胞的畫室。另一位加泰羅尼亞人佩雷·馬尼亞克為他引薦潛在經銷商與贊助人，並促成1901年6月在著名的沃拉爾畫廊舉辦展覽。

巴勃羅·畢加索，《離開世界博覽會》（1900年）。圖片來源：巴勃羅·畢加索遺產/紐約藝術家權益協會(ARS)作為一名正在探索創作方向的年輕藝術家，畢加索對各種風格持開放態度。展覽中有一幅為夜店海報設計的墨水與水彩作品，生動呼應了對他早期影響深遠的圖盧茲-勞特累克風格。但豐塔內拉女士指出，即便畢加索頻繁造訪蒙馬特的其他工作室並熱切吸收世界博覽會上的法國藝術，“1900年此刻的他仍是一位西班牙藝術家”，深受委拉斯開茲等西班牙大師的嚴格藝術薰陶。

畢加索初抵巴黎後創作的《煎餅磨坊》正體現了這種背景。“他沒有轉向法國藝術的印象派光感”，豐塔內拉解釋道，“而是承襲西班牙傳統，讓人物從暗影中浮現。“與此同時，他大膽嘗試表現性色彩與筆觸。“他對色彩關係和構圖的處理令人振奮”，她評價道：“高禮帽的閃光、紐扣的細節、更具表現力的面孔、口紅痕跡，以及那些厚施脂粉的臉龐。“雖然雷諾阿、勞特累克等畫家早已描繪過這個著名舞廳，但她總結道，畢加索"確實賦予了獨特印記——即便此時他仍在探索’獨特’的真正內涵”。

展覽中兩幅自畫像的首作（1901年初）展現了畢加索風格的快速演變。畫中人物以西班牙式"強烈凝視"從充滿力量感的暗色筆觸背景中浮現，目光灼灼且桀驁不馴。1901年《戴帽子的交際花》同樣以動態筆觸著稱，人物幾乎消融在圖案與質感中。而《側影女子》很可能完成於1901年5月畢加索重返巴黎後，絢麗的色彩與近乎抽象的筆觸為畫面注入電流般的活力。

展覽中的第二幅自畫像創作於1901年末，就在畢加索即將返回西班牙前夕，這幅畫展現了這一年對藝術家身心的雙重消耗——既有意氣風發的巔峯時刻，也經歷了至親離世的人生悲劇。1901年2月，其好友卡薩吉瑪斯在巴黎自殺，當年年底，20歲的畢加索仍深陷喪友之痛。

豐塔內拉女士指出，這幅畫作透露出"一種對世界的倦怠感”，從佝僂的肩膀、層層包裹的大衣到蒼白憔悴的面容都清晰可辨。“這是他藍色時期的開端，“她解釋道，這個階段以單色調色板和脆弱受壓迫的人物為主題，“從歡快的舞廳場景轉向孤獨人物形象，預示着他藝術風格的轉變方向。“1904年春當畢加索重返巴黎定居時，藍色時期已近尾聲，距離劃時代的立體派傑作《亞維農少女》問世僅剩三年，彼時的畢加索已然成為真正的畢加索。

本文節選自2023年5月6日刊發文章《成為畢加索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