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時代》神話的今昔——《華爾街日報》

一切舊事物都會重新流行，將美國的困境歸咎於富人也不例外。20世紀之交前進步主義的興起，源於人們認為工業和金融界的“強盜大亨”通過壟斷權力積累財富，剝削窮人和中產階級。那個時代被貼上了貶義的標籤：鍍金時代。

如今這種思想在民主黨中再次抬頭，只不過這次的目標換成了科技巨頭。這兩種情況中，其經濟主張都與事實相悖。工業化、現代金融和通信創造的財富減少了貧困，提升了物質福祉，促進了普遍繁榮。經濟增長並非零和遊戲。

但這並未阻止流行文化、經濟學家和公共教育機構宣揚相反觀點。在華盛頓國家肖像館中，掛滿工業和金融鉅子畫像的展廳裏，有一幅經濟記者亨利·喬治的肖像，旁邊的牌匾引述了他對鍍金時代的評價：他指出，隨着美國在物質和技術上的進步，“富人愈富，窮人愈發無助，中產階級被淘汰”。

一個多世紀後，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斷言中產階級“在鍍金時代遭遇挫折”。同樣，在其暢銷美國曆史教材的教師指南中，霍華德·津恩寫道：“經歷過鍍金時代的普通人…承受了巨大苦難與損失…他們日益貧困之時，富人卻愈發富有。”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描述針對的時期，根據所有經濟指標衡量，正是物質福祉黃金時代的開端——尤其對美國工人而言。

在1870至1900年間，美國經通脹調整後的國民生產總值實現了前所未有的233%增長。儘管人口幾乎翻倍，人均實際GNP仍飆升了90%。非農僱員的實際工資增長了53%，而生活必需品如食物、衣物和住房變得更加充裕且價格大幅下降。食品價格暴跌63%，紡織品、燃料和家居用品的成本分別下降了70%、65%和70%。文盲率降低了46%，預期壽命延長了12.5%，嬰兒死亡率下降了17%。

隨着美國資本主義蓬勃發展，部分人富裕起來。1892年共有4050位百萬富翁，其中不到20%繼承財富，其餘都是白手起家。他們在創造財富的過程中減少了貧困，擴大了社會整體繁榮，併為數百萬追求機遇與自由的移民實現了夢想。但這對於進步主義者無足輕重——他們執着於聚焦4050位富豪，卻對6600萬美國民眾視而不見，這些人的經濟福祉提升速度超越了人類歷史上任何羣體。

若鍍金時代真如批評者所言存在壟斷剝削，被壟斷行業的產量本應下降而價格上升。經濟學家托馬斯·迪洛倫佐在1985年研究中[驗證](https://mason.gmu.edu/~trustici/LAW108/The Origins of Antitrust- An Interest Group Perspective.pdf)了1890年《謝爾曼反托拉斯法》辯論中被指控壟斷的鋼鐵、石油、鐵路等行業的假説。他發現1880-90年間這些行業產量實際平均增長175%——是實際GNP增速的7倍。表面壟斷行業的平均價格下跌速度更是消費者價格指數的3倍。

關於鍍金時代的這一迷思，反過來催生了進步時代的監管措施，這些措施後來被證明阻礙了競爭，因為監管成了“卡特爾化的工具”，導致價格更高、服務更差、創新更少。到了20世紀70年代，這些監管的負面影響變得非常明顯，以至於參議員泰德·肯尼迪和總統吉米·卡特領導了對航空、卡車運輸、鐵路、能源和通信行業的放松管制。推翻進步時代監管帶來的好處包括更多的競爭、更高的效率、更多的創新和更強勁的增長，為當代美國的競爭力和繁榮奠定了基礎。

事實證明，沒有壞主意會真正消失，進步主義已經重生，伴隨着對億萬富翁和科技行業的強烈抗議，將其視為必須“打破”和監管的新壟斷“托拉斯”。曾擔任克林頓總統勞工部長的羅伯特·賴希認為，“就像第一次鍍金時代的強盜大亨一樣，第二次鍍金時代的強盜大亨”——科技巨頭——“因為壟斷而積累了鉅額財富。”

然而，關於這兩點——日益加劇的不平等和壟斷是其原因——21世紀進步主義的論據甚至比鍍金時代還要薄弱。進步主義者對《財富》400強億萬富翁們噴湧而出的嫉妒——他們的税後總收入在2020年甚至不足以支付聯邦、州和地方政府一週的開支——譴責像比爾·蓋茨這樣的人，儘管他創造了數十萬個工作崗位，並讓數十億人的生活更加豐富。如今，我們的退休基金擁有的微軟股份比他本人還要多。

科技產品的產量和價格並未顯示出當代科技行業被壟斷的跡象。事實上，許多科技產品是免費的，支撐其大部分收入的搜索和文字廣告成本在過去十年下降了超過50%。過去80年的進步主義監管扼殺了競爭、降低了效率並推高了價格。這是我們想要重複的實驗嗎？

如今進步主義者聲稱收入不平等是生存威脅的論調既缺乏説服力也不真實。如果我們把所有轉移支付（如食品券和可退還税收抵免）算作受益者的收入，並將已繳税款視為納税人的收入損失（美國人口普查局並未這樣做），我們會發現收入不平等實際上比1947年時還要低。

進步主義的根源建立在一個神話之上，並由嫉妒驅動——這種腐蝕性力量自古希臘時代起就一直在破壞繁榮並危及自由。

格拉姆先生是參議院銀行委員會前主席，美國企業研究所非常駐高級研究員。施萊斯女士是《偉大社會》和《被遺忘的人》的作者。

更正

早期版本錯誤陳述了1870-1900年食品價格的下降情況。

插圖：菲爾·福斯特出現在2023年5月8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鍍金時代的神話，過去與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