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陷入投資者信心危機——《華爾街日報》

第一共和銀行被接管並出售給摩根大通的事件，本應成為美國銀行業的一個宣泄時刻，標誌着金融體系最新一輪信任危機的落幕。

然而這種釋然僅持續了一天。週二，地區性銀行股集體暴跌，多家銀行跌幅達兩位數百分比。週四盤中，KBW納斯達克地區銀行指數較前周下跌15%，儘管週五有所回升，但周線仍收跌8%。

這為何重要？畢竟投資者並非儲户。銀行股價下跌不會立即影響其履行到期債務的能力。而PacWest和Western Alliance這兩家地區性銀行在經歷了分別下跌43%和27%的動盪一週後，均報告稱在第一共和銀行賤賣後未出現異常存款流動。

經濟學家本傑明·格雷厄姆曾言，長期來看市場是稱重機，反映現實；但短期而言，它可能成為投票機，體現投資者的預期。眼下，市場正在對地區性銀行投下不信任票。

第一共和銀行的遭遇表明，銀行對投資者的不信任投票具有特殊脆弱性。加州銀行業監管機構將第一共和股價的崩盤列為其關閉該行的部分依據，稱該行未能恢復市場對其商業模式的信心。

第一共和銀行的倒閉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二大銀行破產事件。圖片來源：戈多弗雷多·A·瓦斯奎茲/美聯社這本不該發生。2008年金融危機後，監管機構和立法者竭盡全力讓銀行更安全、不易受市場波動影響。銀行在交易部門和貸款業務中承擔的風險普遍低於以往。它們通常還持有比監管要求更多的資本：根據美聯儲數據，截至去年年中，超過99%的社區銀行和所有資產不超過1000億美元的地區銀行報告其資本資產比率均高於監管要求。

直到3月8日硅谷銀行披露虧損引發對其財務穩定性的關注前，幾乎無人質疑銀行體系的穩健性。

但銀行投資組合中因利率上升引發的問題——當前危機的核心——並非永久性困境。銀行持有的收益率低於當前市場利率的債券和貸款（其價值已下跌）終將到期或償還。這將使銀行獲得新資金以更高利率進行投資或放貸。傑富瑞分析師指出，他們覆蓋的銀行預計到2024年底證券投資組合的賬面虧損將改善約20%至50%。

這還是在假設美聯儲不改變緊縮政策的前提下。若長期暫停加息甚至降息，可能大幅提升銀行投資組合價值。從這個角度看，按兵不動反而是明智之舉。

但這種樂觀看法並未考慮到存款的固有脆弱性。如果像硅谷銀行或第一信託銀行這樣根基穩固的機構，都會因未投保賬户的擠兑浪潮而瀕臨崩潰，顯然任何銀行都可能迅速陷入危機。折價拋售證券或貸款會將賬面虧損轉化為實際損失，迅速耗盡銀行資本金，迫使監管機構出手干預。

這正是此類銀行危機——恐慌性拋售與擠兑的惡性循環——如此棘手的原因。已有三家銀行成為這一連鎖反應的犧牲品。

投資者對銀行業的擔憂確有依據。首先，貨幣市場基金等與銀行爭奪現金的金融工具正急於將高利率傳導給客户。儲户樂於接受這類高息產品，銀行若不想流失對利率敏感的存款，就不得不提供具有競爭力的利率。

中小銀行還面臨大行"大而不倒"的競爭優勢。2008年金融危機後的監管改革主要針對具有全球系統重要性的大型銀行，這種監管強化反而提升了它們的穩健形象，使其對儲户更具吸引力。相比之下，其他銀行顯得更為脆弱。範德比爾特法學院摩根·裏克斯教授統計數據顯示，在美國去年末近8萬億美元未投保存款中，近三分之二集中在七家資產超5000億美元的銀行。

對地區銀行資本規則的潛在調整可能也在加劇市場波動。《華爾街日報》報道稱，資產低至1000億美元的銀行可能需要在某個時點將特定投資的賬面虧損反映在監管資本水平中——這是大型銀行已經在執行的要求。儘管這些變化可能需要數年才能生效，但分析師們可能已經在調降銀行資本評級，並預期增資行為將稀釋現有股東權益、降低未來盈利能力。

即使不追加資本，多數銀行也能以盈利能力和財務靈活性下降為代價勉強渡過危機。但這種岌岌可危的生存狀態使其極易受到市場或客户情緒突變的影響。將存款保險覆蓋範圍擴大至超過25萬美元上限的措施或許能緩解投資者恐慌，但這可能需要分裂的國會採取行動。

所有這些因素使得本輪危機極難化解。部分市場參與者認定中小銀行需要補充資本，但股價已跌至令這一目標更難實現的水平。如果投資者只青睞絕無倒閉可能的銀行，這場銀行信任危機將持續發酵。

請聯繫特利斯·德莫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