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喬萬尼》評論：伊沃·範·霍夫在大都會歌劇院呈現的陰鬱莫扎特 - 《華爾街日報》

彼得·馬泰與亞當·普拉切特卡攝影：卡倫·阿爾蒙德/大都會歌劇院紐約

大都會歌劇院本季最後一個月以兩部莫扎特作品新制作及重磅首演為亮點。週五，導演伊沃·範霍夫與指揮家娜塔莉·斯圖茨曼攜首部作品——震撼人心的《唐·喬萬尼》登台。慣於戲劇界的導演常因歌劇的嚴苛要求而受挫，但以百老匯作品（包括近期充滿暗黑風格與影像元素的《西區故事》）聞名紐約的範霍夫卻樂在其中。而由歌手轉型指揮的斯圖茨曼女士（現任亞特蘭大交響樂團音樂總監）則精準把握全場節奏以強化戲劇張力（她還將執棒5月19日首演、西蒙·麥克伯尼執導的新版《魔笛》）。

範霍夫對陰鬱風格的偏好在此展露無遺。舞台與燈光設計師揚·弗斯維維爾德構建了一個無色彩、無修飾的世界——正是唐·喬萬尼這類道德淪喪的操縱者能夠肆意行使權力的場所。由建築模塊構成的多層舞台，拱窗與簡易樓梯周圍皆是平整牆面；三組核心結構在場景間以近乎魔幻的緩慢速度旋轉，使視角的微妙轉變恍若幻術。這種模糊性使舞台輕鬆適配歌劇所有場景，將焦點集中於角色。安·迪伊斯設計的中性色調現代服裝——唐·喬萬尼、萊波雷洛和唐·奧塔維奧的利落西裝，唐娜·安娜的黑色長襯裙，唐娜·埃爾維拉嚴肅的及膝灰裙——同樣將注意力引向劇情與潛台詞。

為此，範霍夫先生細緻入微、富有意圖的執導讓角色及其動機與互動躍然台上。《唐璜》常被視作一系列互不關聯的獨唱表演，而在此處，它們構成了一個敍事整體——一羣人以不同且時而矛盾的方式，對抗潛藏在特權與魅力之下的邪惡。核心人物是彼得·馬泰伊飾演的唐璜，這位英俊而惡毒的角色嗓音華麗卻舉止暴戾，他漫不經心地槍殺毫無防備的司令官，又以同樣輕佻的優雅姿態貼近採琳娜的頸間。每一幕都成為阻止他的新嘗試，直到命運在終章降臨前，所有努力皆徒勞無功。

亞歷山大·齊姆巴柳克（倒地者）、費代麗卡·隆巴迪與本·布利斯圖片來源：卡倫·阿爾蒙德/大都會歌劇院詠歎調不再僅是耳熟能詳的旋律，每段唱詞對目標聽眾的衝擊力清晰可感，又未搶去歌者風頭。當萊波雷洛（亞當·普拉謝特卡飾）手持黑色小冊子平鋪直敍地列舉唐璜的情場戰績時，唐娜·埃爾維拉（安娜·瑪麗亞·馬丁內斯飾）的厭惡與痛苦層層遞進。常被弱化為背景板的唐·奧塔維奧（本·布利斯飾）在此成為鮮活人物——他在《我的寶貝》中整理時髦窄領帶試圖掌控局面，又因唐娜·安娜（費代麗卡·隆巴迪飾）在《別説我》中堅持推遲婚期而悶悶不樂。第一幕終場的唐璜宴會上，台上樂師與舞者緊盯地面的設計營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視而不見"氛圍，為唐璜侵犯採琳娜（方穎飾）提供了可乘之機（編舞：薩拉·厄德）。多名角色在關鍵時刻亮出手槍械。

範霍夫先生對超自然結局的處理，是我見過的對這一舞台挑戰的最佳解決方案之一。沒有雕像：被謀殺的指揮官（令人恐懼的強大演員亞歷山大·津巴柳克飾）已在墓地現身，他穿着血跡斑斑的襯衫前來赴宴；每當指揮官觸碰唐璜時，唐璜都會像觸電般退縮。佈景旋轉展示出空白的牆壁，當喬萬尼抗拒命運時，克里斯托弗·阿什的視頻投影出現了。起初看似抽象的塗鴉，實則是地獄中扭動的赤裸軀體。隨着唐璜被消滅，最後一幕中剩餘角色講述故事的寓意——放蕩者受罰——將劇情推向高潮。空白牆壁旋轉消失，露出我們早先看到的窗户和樓梯，但它們現在裝飾着窗簾和色彩繽紛的花箱，沐浴在温暖的金色光芒中。這是一條真實的街道，在唐璜的黑暗能量消失後，變得宜居。

《唐璜》中的一幕圖片：凱倫·阿爾蒙德/大都會歌劇院歌手們展現出的聲音權威與範霍夫先生的導演風格相得益彰。馬泰先生從對萊波雷洛的嚴厲斥責轉變為帶有蜜糖般甜美的小夜曲，展示了唐璜邪惡的多層次。普拉切特卡先生威嚴的萊波雷洛似乎被逼成了共謀。（他的服裝和舉止讓人聯想到黑幫殺手。）隆巴迪女士華麗的女高音，傾瀉出唐娜·安娜年輕的痛苦，與馬丁內斯女士因經歷而生的唐娜·埃爾維拉的絕望中更顯堅毅的音色形成鮮明對比。布利斯先生華麗的男高音塑造了一個熱情而專橫的唐·奧塔維奧；他還在兩段詠歎調的重複部分加入了迷人的裝飾音。方女士純淨的女高音和阿爾弗雷德·沃克張揚的男中低音色及精準的發音，使飽受困擾的情侶澤琳娜和馬塞託栩栩如生。

樂團在序曲中聽起來不夠平衡，晚間演出時偶爾也有些不連貫，但總體而言，斯圖茨曼女士指揮了一場充滿推進力且層次豐富的演出。她利落的節奏不容任何拖沓，喬納森·C·凱利那尖鋭的早期鋼琴伴奏為宣敍調增添了輕盈感；因此，範·霍夫先生對這部作品的黑暗詮釋從未顯得生硬。莫扎特將《唐·喬萬尼》稱為dramma giocoso，這是一種融合嚴肅與喜劇風格的18世紀混合體裁，在本劇中帶有諷刺意味。斯圖茨曼女士確保了"詼諧"元素在音樂表演中躍動，塑造出一個遊蕩的性掠奪者那引人入勝的多面形象，並展現了他如何能如此長久地輕易逃脱罪責。

威爾森女士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歌劇評論，並著有《瘋狂場景與退場詠歎調：紐約市歌劇院的消亡與美國歌劇的未來》（大都會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