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案卷》評論：自由裁量事項 - 《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Tom Williams/Zuma Press馬丁·路德·金曾寫下名言：“正義拖延過久，即是正義被剝奪。“這一觀點面臨雙重挑戰：首先是正義的原則性問題，其次是時機的審慎考量。就司法系統而言，正義的"過久"究竟是多久？訴訟可能持續數年，因此當事人最初可能向法官申請初步禁令，僅是為了在問題徹底解決前臨時規範其權利與義務。

在最高法院，初步裁決的申請更為棘手，因為批准"中止執行"或"上訴期間禁令"的程序，遠比最高法院最終裁決前通常需要多輪案情摘要和辯論的流程簡單得多。然而，最終裁決會得到詳盡的意見書，而臨時命令則很少或根本沒有解釋。這種司法"快車道"引發疑問：為何最高法院如此迅速、過早地介入，且幾乎不做解釋？最高法院最近關於臨時救濟的辯論——尤其是新冠疫情時期針對州長限制教堂聚集令的第一修正案挑戰案件——引發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德克薩斯大學法學院教授斯蒂芬·弗拉德克在其著作《影子案卷》中探討了這一突然凸顯的問題。“難題在於，“他指出，“當這些法律程序進行時，現狀應當如何維持。“通過梳理最高法院這部分工作的大量歷史，弗拉德克展示了數十年來最高法院如何重新調整處理時效性法律衝突的方法——有時是應國會要求，有時則是主動為之。

法院工作中涉及重大自由裁量權和較低透明度的，遠不止暫緩令和禁制令。弗拉德克先生的著作首先回顧了最高法院如何篩選案件的歷史。過去法院必須審理大量上訴案件，而如今國會賦予其極大自由裁量權，通過當事人提出的"調卷令申請"自主選擇案件。每年法院收到數千份申請，但僅受理幾十件；大多數案件被拒絕時甚至不作任何解釋。

弗拉德克將臨時救濟措施的興起與1970年代死刑的復甦聯繫起來。當死囚在最後時刻提出上訴時，大法官們願意暫緩執行——哪怕只是短暫延遲——以考慮這些案件。囚犯們積極援引近期限制各州刑事司法體系的判例，但州政府也展現出創造性。“各州不僅判處更多死刑，“弗拉德克寫道，“還採取一系列激進措施，比以往更快地執行這些判決。“最高法院處理臨刑暫緩令的程序由此被稱為"緊急案件表”。

但死刑並非獲得最高法院關注的唯一緊急事項。近年來，法院在多項重大事務中批准了臨時救濟動議，包括選舉規則和選區重劃的法律鬥爭（旨在防止此類訴訟造成選前混亂），以及針對州長新冠令的第一修正案挑戰（這些命令對宗教集會的限制明顯嚴於世俗集會）。在羅伯茨法院的批評者看來，這些案件並非"緊急案件表”，而是"影子案件表”。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教授威廉·鮑德在2015年法律評論文章中善意創造了這個術語，但到2019年，羅伯茨法院的批評者們開始以更尖鋭的方式使用這個詞，強調其陰暗內涵。

弗拉德克先生書中其餘部分討論了選舉案件、宗教自由案件和墮胎案件，此處的基調發生了顯著變化。他對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們發起了猛烈抨擊，認為他們處理緊急案件清單的方式是"權力攫取”，充滿"病態"和"黨派"動機。這種籠統的評判只會讓讀者更難把握當前的法律和事實問題——尤其是他在討論新冠疫情時期的宗教自由案件時，這個法律領域對普通讀者來説本就難以理解。

多年前，在就業司訴史密斯案（1990年）中，最高法院裁定當"普遍適用的法律"恰好限制人們行使宗教信仰時，第一修正案並不賦予他們豁免權。法院將這種"中立"法律與歧視宗教的法律進行對比；對於後者，政府命令需要滿足極高標準才能證明其必要性——即"嚴格審查”。這一理論區分在實踐中難以適用，因為名義上"中立"的法律實際上可能具有反宗教效果。新冠疫情時期的案件凸顯了這個問題。某些州長的命令限制教堂禮拜，卻允許人們在賭場或餐廳聚集。教堂和猶太會堂認為這些命令非法偏袒商業活動，並請求法院臨時保護他們繼續行使宗教信仰的權利。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們認為這明顯存在宗教歧視。2020年底埃米·科尼·巴雷特大法官就職後，在起訴紐約州長安德魯·科莫的案件中，多數法官准備給予臨時救濟。

大法官們對第一修正案原則及圍繞臨時救濟的審慎問題均存在分歧；律師與學者們可以合理辯論這些法官意見是否符合既有判例，還是為其增添了新的闡釋。弗拉德克先生則給出更直白的評判：保守派大法官通過"影子案卷"推翻了"數十年確立的法律”——這是對最高法院權力的"令人憤慨"濫用。在描述新任命的巴雷特大法官關鍵一票支持受科莫州長新冠令限制的天主教徒和猶太人獲得臨時救濟時，弗拉德克痛惜她"震撼影響力的首秀"因最高法院未遵循常規緩慢程序而” largely被忽視”。事實上，她在此案中的角色立即登上了《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及本報頭版。對於所謂的"影子"案卷而言，這可謂聚光燈十足。

緊急案卷始終引發着關於最高法院憲法權力、機構責任與法治的難題。大法官們不應倉促裁決。我們其他人同樣不應如此。

懷特先生是美國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2021年，拜登總統任命他為美國最高法院總統委員會成員。

刊載於2023年5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自由裁量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