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能正在習慣高通脹，這是個壞消息——《華爾街日報》

去年秋天，美國人曾深陷通貨膨脹的焦慮。這個問題主導了中期選舉，蓋洛普調查顯示每五位受訪者中就有一人將其列為國家頭號難題。

如今人們的關注點已然轉移。最新蓋洛普數據顯示，僅9%受訪者視通脹為首要問題，其關注度落後於政府領導力和"整體經濟狀況"，僅略高於移民和槍支問題。在華盛頓近期關於提高債務上限的爭論中，通脹幾乎未被提及。

這是好消息嗎？未必。這可能意味着人們正在適應高通脹——這才是真正的壞消息。當越來越多人表現得像接受通脹長期存在時，通脹就真的會持續。這將迫使美聯儲做出艱難抉擇：要麼引發潛在嚴重衰退來壓制通脹，要麼放棄2%的通脹目標。

美國勞工部週三報告顯示，截至4月的年度消費者價格上漲4.9%，創兩年新低，較去年6月9.1%的峯值顯著回落，主要得益於汽油價格下跌。這解釋了為何民眾對通脹的焦慮有所緩解，儘管其關注度仍高於疫情前水平。

但通脹問題遠未解決。剔除食品能源的核心通脹能更準確反映基本價格趨勢，4月數據為5.5%（3月為5.6%）。按月計算核心價格上漲0.4%，摺合年率達5%，與過去四個月持平。獨立分析師奧馬爾·沙里夫指出，美聯儲密切關注的除住房外核心服務價格本月僅微漲0.1%。而直接影響服務價格的前四個月工資漲幅達4%-5%，遠高於2%通脹目標對應的合理水平。

最初的通脹飆升主要有兩個原因：疫情和戰爭對商品、服務和勞動力供應的破壞，以及聯邦刺激措施和接近零的利率刺激了需求。

這些因素已基本消退。供應鏈運轉正常。勞動力供應已基本恢復，勞動力參與率現已與疫情前趨勢一致。汽油價格已回落至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前的水平。至於需求，財政刺激措施已經結束，自2022年3月以來，美聯儲已將短期利率目標從接近零上調至5%至5.25%。

兩年前的理論是，一旦這些暫時的供需因素消退，通脹將回到2%。事實上，一些價格已經下降，公寓租金上漲速度放緩，僱主也不那麼急於招聘。

但這一理論始終有一個警告：這些暫時因素消退的時間越長，人們適應價格和工資更快上漲的風險就越大，這可能會使其自我維持。這種情況可能正在發生。

“我們正在經歷一個過程，持續且巨大的通脹衝擊開始嵌入價格和工資設定中，”摩根大通首席經濟學家布魯斯·卡斯曼表示。“儘管能源價格下降且增長不強勁，但定價能力和利潤率卻比預期更強。”

價格與工資設定心理常通過未來通脹預期來推斷。美聯儲官員以長期預期（即五到十年後的通脹率）仍接近2%來自我安慰。

但央行官員認為長期預期比短期預期更能預測行為的觀點，其實證基礎相當薄弱。若他們判斷錯誤，那麼密歇根大學報告的消費者一年期預期連續兩年幾乎保持在4%以上就值得警惕。根據經濟學家Olivier Coibion和Yuriy Gorodnichenko的調查，實際制定價格的企業也預計來年通脹將超過5%。

在財報中，企業較少抱怨投入成本或勞動力短缺，卻頻頻報告輕鬆提價。首席財務官們的新流行詞是"彈性"：銷量對漲價的敏感度。敏感度越低對企業越有利。“我們的綜合彈性仍保持良好，“寶潔公司首席財務官安德烈·舒爾滕上月表示。他描述的這個季度裏，公司銷量同比下降3%，而提價幅度約10%。

截至4月的年度消費者價格上漲4.9%，為兩年來最低。圖片來源：Brandon Bell/Getty Images"當可口可樂、百事、金佰利、卡夫亨氏和康尼格拉都在漲價時，這會傳導至餐館；當希爾頓和萬豪談論日均收入上升時，就會轉化為服務類通脹，“市場諮詢機構Corbu策略師塞繆爾·萊恩斯表示，“這種趨勢將持續到消費者開始抵制為止。”

他表示，消費者正假設如果物價上漲，他們的工資也會隨之增加。“在這種假設被打破之前，消費者不會在意番茄醬漲價5%或6%。”

一些政策制定者認為企業通過提高利潤加劇了通貨膨脹。但即便這種情況曾經存在，現在已不復存在；研究機構"潛在通脹"的Riccardo Trezzi根據政府數據測算，利潤對物價的貢獻在第四季度有所下降。

無論如何，究竟是工資推高物價還是物價帶動工資上漲，這個問題可能很快將不再重要。一旦通脹穩定在較高水平，工資和物價就會同步上漲。

這種情況下，可能需要嚴重的經濟衰退才能降低通脹。這似乎是市場認為明年通脹將大幅下降且美聯儲將開始降息的原因。然而迄今為止，甚至沒有出現輕微衰退的跡象。對信貸成本最敏感的房地產行業已經企穩，建築業就業人數正在上升。

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表示，經濟增長放緩（而非衰退）應足以使通脹率迴歸2%。目前，央行已發出信號表明可能已完成加息。

卡斯曼指出，央行官員似乎堅持漸進主義——接受通脹非常緩慢地下降，以避免對勞動力市場造成過大沖擊。

漸進主義的問題在於，降低通脹的路徑拖得越長，實現目標的可能性就越低。

寫信給格雷格·伊普，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5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高通脹是壞事，接受它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