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每小時一萬美元換取中國內幕信息，如今面臨牢獄之災

中國有關部門近期突擊檢查了凱盛融英多家辦公室，包括位於這棟上海大廈內的辦公點，並在官方電視台播出了相關細節。圖片來源：alex plavevski/Shutterstock香港——凱盛融英的創始人為中國帶來了一種利潤豐厚的商業模式：為投資者和其他客户匹配內部消息源，這些消息源提供行業情報的報酬高達每小時1萬美元。

如今，當局將目標對準這家自稱中國最大"專家網絡"諮詢公司的企業，不僅威脅到凱盛融英，還威脅到海外投資者、中國銀行和外資企業所依賴的整個信息供應鏈。

在攝像機鏡頭下，有關部門近期突查了凱盛融英多處辦公室，並在本週早些時候官方電視台播出的15分鐘節目中詳細報道了此次行動。據該報道，一些受僱向凱盛融英客户提供信息的專家——包括一名已被判處六年有期徒刑的國企前員工和一名國防領域從業者——泄露了國家機密。

此次調查異常公開的性質強化了北京方面近幾個月來不斷強調的信息：有關中國的信息是寶貴資源，事關國家安全，向外國人透露這些信息可能會讓你鋃鐺入獄。

據《華爾街日報》查看的凱盛融英CEO徐如傑週一微信朋友圈截圖顯示，他表示作為行業領軍企業，公司有責任履行自身義務。節目播出後不久，凱盛融英在中國網絡平台發佈聲明，稱將堅決遵守國家安全法規。

週三，該公司在微信公號發佈聲明稱已成立由徐如傑等三位高管組成的新合規委員會。

記者致電凱盛融英香港辦公室時，一位工作人員拒絕進一步置評。其大陸辦公室電話無人接聽，尋求評論的郵件也未獲回覆。

根據該公司股份出售文件草案及對行業現任/前任員工和客户的採訪，凱盛融英主要功能是為客户對接特定領域專家，或客户感興趣行業/企業的從業者。通常凱盛會安排雙方在不知彼此身份的情況下進行電話會議。

2021年法院文件顯示，使用過凱盛服務的機構包括：摩根大通與國企上海信託合資的財富管理公司——上投摩根基金，以及中瑞銀行合資的工銀瑞信基金等投資方。

電視節目中播出的凱盛融英上海辦公室突查畫面，配文稱該公司已成為“境外情報機構的幫兇”。凱盛融英表示將遵守中國國家安全法規。圖片來源：央視/美聯社此次行動前，中國已對多家專業從事信息收集且服務外資企業的諮詢公司展開系列調查。明茨集團中國公司北京辦事處三月遭突擊搜查後停業，五名中國籍員工全部被拘。同月，一名日本藥企高管因涉嫌間諜活動被拘；四月，美國諮詢公司貝恩上海辦公室員工接受警方問詢。

這些舉措實施之際，中方正加強對企業註冊檔案、專利文件、採購文書等長期對外公開信息的管控。

隨着中國《反間諜法》的修訂，這些行動加劇了外企高管的擔憂——許多曾被視作常規的商業行為正逐漸成為禁區。

上海美國商會會長鄭藝表示：“若監管部門能更清晰地界定企業盡職調查的合規邊界，將有助於改善營商環境。”

凱盛融英的聯合創始人曾在中國貝恩諮詢和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任職，據公司官網顯示，他們於2006年在上海創立了該公司。當時，專家網絡業務已由格理集團等美國企業開創，但中國快速增長時期投資者對信息的渴求使該公司得以迅速擴張業務規模。

專家網絡行業行走在合規的懸崖邊緣。該領域現任及前任顧問和企業員工表示，專家供應商制定了嚴格的合規流程以確保顧問不泄露機密信息。

凱盛融英在中國各地設立辦事處，包括這處北京辦公室。圖片來源：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凱盛融英前上海合規主管羅伯特·古特瑪表示，他參照西方競爭對手的標準建立了公司合規體系，並聘請了紐約頂級律所進行設計。但他指出，中國本土企業文化對合規的重視程度可能不及西方同行。

“合規作為正式商業概念和企業專職職能，在中國仍屬相對新生事物，“現為紐約新聞資訊提供商"中國項目"CEO的古特瑪表示，“中國要將合規政策、流程和個人判斷力融入企業基因，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凱盛融英未就其合規文化相關問題作出回應。

根據該公司去年2月提交的首次公開募股招股説明書草案，在其鼎盛時期，凱盛融英建立了一項利潤豐厚的業務，據稱其收入在全球該領域排名第五，在中國排名第一，截至2021年，其網絡中來自企業、學術界和其他領域的資源庫近40萬。該公司表示，2021年前九個月的收入接近1億美元。

招股説明書顯示，該公司擁有1400多家客户，其中超過一半在金融領域。其餘包括諮詢公司以及從科技到醫療保健再到汽車等各個行業的公司。文件披露，支付給顧問的每小時費用最高為每小時1萬美元，但大多數顧問的報酬低於每小時1500元人民幣，約合215美元。

凱盛融英在中國各地開設了辦事處，包括北京、上海、蘇州和香港。儘管它自稱是一家全球性公司，在紐約設有另一個總部，並在德國和其他國家設有辦事處，但專家網絡諮詢行業的現任和前任高管表示，該公司的重點及其主要收入來源始終是中國。

招股説明書指出了後來被證明有先見之明的風險，警告投資者，任何未能遵守政府規定或義務的行為“都可能損害我們的聲譽，阻止新老客户和專家使用我們的服務，或導致政府機構的罰款或其他處罰以及私人索賠或訴訟。”

Liyan Qi和Clarence Leong對本文亦有貢獻。

寫信給丹·斯特倫普夫，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鄭賽琳娜，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5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專家網絡”面臨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