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莓》評測：從必備智能手機到電子垃圾 - 《華爾街日報》

《黑莓》主演陣容，包括傑伊·巴魯切爾和馬特·約翰遜圖片來源：IFC Films商業時代的浮光掠影總是轉瞬即逝：還記得貝爾大西洋嗎？辛古拉？奔邁掌上電腦？與《老友記》《宋飛正傳》不同，消逝的品牌往往被遺忘得更快。若今日在校園裏問起黑莓手機，還有人知道你在説什麼嗎？然而回溯至2007年——如今看來堪稱分水嶺之年——它曾佔據智能手機市場的霸主地位。

這部洞察犀利、喚醒記憶的悲喜劇《黑莓》，聚焦北美巨頭RIM公司及其旗艦產品的興衰。影片通過展現科技極客與MBA精英相互依存的關係——這一商業生態中持續上演的重要命題，將《辦公室》式的偽紀錄片風格與《硅谷》式的創新狂想熔於一爐。聯合編劇、導演兼主演馬特·約翰遜以全然不同於本·阿弗萊克在搖擺不定的商業片《氣墊傳奇》中的方式，完成了這次創作。

約翰遜摒棄了耐克傳記片中明星光環的堆砌，與演員們共同塑造了具有重大缺陷的複雜角色。影片改編自傑奎·麥克尼什和肖恩·西爾科夫所著《失去信號：黑莓驚天崛起與慘烈跌落背後不為人知的故事》，核心講述鋼鐵與果凍般的矛盾組合：剛因會議上壓制同事被解僱的吉姆·巴爾斯利（格倫·豪爾頓飾，表演極具張力）與戰戰兢兢的極客邁克·拉扎裏迪斯（傑伊·巴魯切爾飾，頂着一頭安迪·沃霍爾式髮型）結盟，後者在安大略省滑鐵盧市向他推銷早期智能手機構想。拉扎裏迪斯在推銷產品時盡顯笨拙本色，他那羣長不大的怪才團隊蜷縮在商業街辦公室，穿着T恤討論科幻電影，共享一條通訊線路。巴爾斯利以12.5萬美元獲得股權，與拉扎裏迪斯共享CEO頭銜，並肩負起馴服這羣極客牛仔的重任。

巴魯切爾先生與格倫·霍頓圖片來源：IFC電影公司儘管巴爾斯利具備出色的組織能力，卻對拉扎裏迪斯的專業領域一竅不通，這種反差催生出許多令人捧腹的互動場景，生動展現了他們彼此不可或缺的關係。在與貝爾大西洋公司（由索爾·魯賓克飾演的高管代表）的會面中，當看似平平無奇的拉扎裏迪斯為這個電話巨頭困擾數月、投入整個部門攻堅的技術難題——如何在手機上實現電子郵件功能——提出解決方案時，影片從笨拙喜劇瞬間切換至勵志模式。拉扎裏迪斯指出貝爾大西洋的方案需要佔用過多網絡容量，他推測最多隻能支持10部手機。這個判斷其實有誤：正確答案其實是11部。

拉扎裏迪斯用這個簡單數字展現專業造詣的同時，將複雜技術問題化繁為簡讓觀眾理解，這正是優秀劇本創作的精髓：它清晰地揭示了他大腦中藏着一張寶藏地圖。很快巴爾斯利就命令銷售團隊自視為"男模"，要求他們滲透所有高端俱樂部，通過高談闊論和誇張的敲擊動作炫耀設備：“要讓人們好奇——這個討厭鬼是誰？我怎樣才能像他一樣？”

這個場景精彩地揭開了千禧年初的時代膠囊，精準捕捉了黑莓手機剛流行時用户給人的印象。影片指出，短短幾年內這款設備就令人上癮，獲得了"CrackBerries"（黑莓癮）的綽號。（相比之下，《氣墊傳奇》生硬堆砌80年代元素，將億萬富翁菲爾·奈特塑造成小丑，依賴簡單化的人物刻畫和虛假的罐頭式演講。）

約翰遜先生——他還飾演了黑莓公司更書呆子氣的聯合創始人道格·弗萊金——與合著者馬修·米勒出色地將商業故事轉化為一部奇特而幽默的人間戲劇。影片既未刻意打造成警世寓言（或許沒有任何管理天才能幫助黑莓抵禦2007年iPhone問世後的衝擊），也未粉飾問題以迎合好萊塢的流暢敍事。電影真實再現了2000年代初期的商業議題：股票期權回溯、外包生產中的質量控制挑戰，以及重構傳輸數據以避免網絡過載——這些情節毫無造作之感。

正如本報讀者可能注意到的，大企業的運作方式本身就充滿趣味。但鮮有編劇願深入挖掘此類故事，他們更傾向於強加自己對特定領域的膚淺或扭曲想象。《黑莓》這部傳記片講述了一家昔日偉大企業的興衰，其真實歷程已足夠引人入勝，無需套用敍事套路來重塑。

刊載於2023年5月12日印刷版，原標題《從必備品到電子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