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習慣》評論:艾倫·本奈特筆下的創意頭腦相會 - 《華爾街日報》
Charles Isherwood
本傑明·錢德勒、傑西卡·丹尼斯、約翰·沃克與維羅妮卡·羅伯茨攝影:卡羅爾·羅塞格紐約
艾倫·本奈特的《藝術的習慣》歷經如此之久才登陸紐約實屬罕見。畢竟,這位曾憑《歷史系男生》和《瘋狂的喬治三世》斬獲託尼獎的劇作家聲名顯赫。該劇2009年首演於倫敦國家劇院,直至今日才在此地迎來首秀——出乎意料的是,這位英國文壇巨匠的作品並未登陸百老匯,而是選擇了外百老匯的59E59劇院。
漫長的等待終得回報:英國巡演劇團Original Theatre的演繹堪稱精湛,這部信息量龐大卻始終引人入勝的幕後喜劇,深刻揭示了藝術生涯的嚴苛與饋贈——更準確地説,主要是嚴苛與磨難。
遲來的原因不難追溯。劇中嵌套的《卡利班之日》虛構了1972年詩人W.H.奧登與作曲家本傑明·布里頓在牛津的會面。對美國觀眾——至少對百老匯觀眾而言,這題材頗為冷僻。更何況,奧登對"應召男孩"的癖好及劇中關於男性生殖器的大膽討論,幾近遊走在低俗邊緣。奧登駭人聽聞的邋遢習性被近乎玩味地呈現,而本奈特巧妙地通過"戲中戲"的排演框架,某種程度上消解了此類爭議。
馬修·凱利與斯蒂芬·博克瑟攝影:卡羅爾·羅塞格《藝術的習慣》展現了排練室裏混亂的一天。兩位演員因午場演出缺席,他們的角色由舞台監督凱(維羅妮卡·羅伯茨以冷幽默演繹,四處拋灑"親愛的"來安撫受傷的自尊)和她的助手喬治(傑西卡·丹尼斯)臨時頂替。
導演也不在現場,而劇作家尼爾(羅伯特·芒特福德)姍姍來遲,很快對導演擅自改動劇本怒不可遏:“就像黑猩猩擺弄手錶!“飾演奧登的演員菲茨(馬修·凱利以犀利的幽默感出色詮釋)記憶時常出錯,不時給排練製造小插曲。
第一幕充滿粗俗幽默。當奧登誤將記者兼他和布里頓(真實存在的)未來傳記作者漢弗萊·卡彭特(約翰·沃克神經質般抱怨自己角色只是個"工具”,令人捧腹)認作租來的男孩時,鬧劇迭起。驚駭的漢弗萊意識到對方要求後脱口而出:“可我是BBC的!“奧登冷靜回應:“那也沒辦法。”
多數演員既扮演《卡利班之日》角色又詮釋演員本身,觀眾本可能難以跟上《藝術的習慣》的敍事。但在菲利普·弗蘭克斯的精妙執導下,演員們流暢切換戲中對話與台間交流,使觀劇體驗毫不費力。
貝內特先生對當代劇作家更大膽的風格嘗試的諷刺有點平淡無奇,比如演員們扮演奧登筆下突然變得健談的傢俱。椅子回憶起在紐約那些令人興奮的日子,嘉寶和T.S.艾略特等人與奧登交往甚密:“哦,喚回那些日子!我多麼渴望被謹慎、博學和時尚的屁股坐一坐。”當“文字”和“音樂”這兩個角色爭論哪位作者最珍視他們時,情況也是如此。
凱利先生照片:卡羅爾·羅塞格第二幕的寫作變得更加豐富,奧登和布里頓對他們日漸衰落或減弱的聲譽交換了憂鬱的反思。奧登抱怨説,沒有人再請他寫作,只是請他“發表意見”,因為“我太有名了”。但當漢弗萊問他是否在工作時,他厲聲説道:“我死了嗎?我在工作。我有藝術的習慣。”
當布里頓告訴奧登他對新歌劇——改編自托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的疑慮時,奧登抓住機會為已經寫好的劇本重新創作。扮演布里頓的温和演員亨利·斯蒂芬·博克瑟的角色不那麼耀眼,但他為布里頓注入了一種對這部仍具爭議性作品接受度的安靜焦慮。凱利先生扮演的奧登依然令人愉快地專橫,在性問題上比布里頓更加直言不諱。
貝內特先生的機智和對藝術過程的深入瞭解不斷閃現出令人難忘的見解。奧登駁斥了寫作障礙的想法,他打趣説,這假設“作家的自然狀態是寫作,而大多數作家的自然狀態是不寫作。”該劇還間接探討了傳記寫作可能存在的道德問題,暗示當傳記作者揭示藝術家生活中與作品所傳達的形象形成對比的不光彩一面時引起的驚愕。奧登(我懷疑貝內特先生也是如此)持高尚的觀點,認為“傳記作者即使是一流的,也總是二流的。”
有人可能會對這一論斷提出異議。但《藝術的習慣》儘管存在瑕疵且略顯生硬,卻依然引人入勝,這足以證明貝內特先生是一流的劇作家,即使這部劇可能不會成為他最經久不衰的作品之一。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更正
本評論的早期版本錯誤地將59E59劇院製作的《藝術的習慣》標識為該劇的美國首演。
刊登於2023年5月12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兩位創意頭腦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