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精選：五部最佳母女題材小説

一位母親親吻她的小女兒。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 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

安吉拉·卡特（1979年）

1. 在這部經典合集的標題故事開篇，少女主人公回憶道：當她乘火車前往剛結婚的權貴侯爵府邸時，想象母親會如何"帶着女兒婚禮日那種半喜半憂的心情，久久摩挲着褪色照片和撕裂的緞帶"。女孩也記得，想到自己成為侯爵夫人後就不再是母親的孩子，心中泛起"一陣失落"。隨後故事展開女主角逐漸認清新婚丈夫真相的過程：他的城堡是邪惡的鐘形牢籠；她並非被紳士追求，而是被怪物覬覦。就在她即將成為丈夫恐怖博物館新展品的前一刻，文學史上最輝煌難忘的救援場景之一出現了——少女時代曾"殺死過食人虎"的母親，策馬穿過"洶湧無情海浪中逐漸收窄的沙洲"，斬殺怪物，將心愛的女兒從死亡之口中奪回。

光明之域

津島佑子（傑拉爾丁·哈考特英譯，2018年）

**2.**雖然"流光溢彩"常被濫用於形容清澈動人的文字，但這個詞完美契合哈考特翻譯的津島佑子《光明之域》。這部1979年日文原著的精煉文字如光芒般奪目，恰似沖刷着無名女主公寓的日光——她被粗鄙放縱的丈夫拋棄後租住於此。後來這位前夫"常在圖書館或公寓外伏擊我，辱罵後又痛哭流涕"。新晉單身母親始終以"我女兒"稱呼孩子，全書12個張力驚人的章節記錄了她維繫小家與理智的掙扎。在1970年代的東京，這位精疲力竭的離異女性穿越生活的險灘，為女兒傾盡所有，決心不放過任何"給予她快樂瞬間的機會"。她夢見孩子死去，擔心"或許我心底某處希望女兒消失"。但我們知道這不會發生：從噩夢中驚醒時，“我感激地擁抱她温熱的身體，難以置信如我這般的人竟被賜予女兒活着的恩典”。

倖存者回憶錄

多麗絲·萊辛 著（1974年）

3. 多麗絲·萊辛小説《倖存者回憶錄》中的母女既無血緣羈絆，亦鮮少流露母慈女孝之情。當一位"陌生男子"造訪中年敍述者的公寓，留下女孩和她那貓狗混種的古怪寵物雨果，並宣佈她們從此歸敍述者照料時，這段關係便被強行締結。十二歲的艾米莉正處在"即將蜕變為少女的臨界點"。公寓窗外，世界正分崩離析：市政機構形同虛設，街頭遊蕩着野蠻的青少年幫派。敍述者為自己將養女視為"累贅"的念頭感到愧疚，渴望"直接穿牆而去永不復返。但這未免不負責任，意味着逃避應盡之責。“小説核心由此顯現：我們別無選擇，必須守護託付之人，跨越萬難去愛——即便這份愛得不到回應、認可或回報。後來艾米莉也收養了流浪孩童，當養女離她而去時，敍述者描述她"哭得像個女人，彷彿大地都在泣血。”

鋼琴教師

埃爾弗裏德·耶利內克 著（約阿希姆·諾伊格羅施爾 英譯，1988年）

**4.**耶利內克1983年在德國首版的《鋼琴教師》，殘酷剖析了埃裏卡·科胡特與她傲慢驕縱、專橫苛責的母親畸形的共生關係。埃裏卡成長於過度保護的温室，這種禁錮卻適得其反。她沉溺於受虐癖與色情窺視，每當夜幕降臨便遊蕩在維也納隱秘的禁忌場所，而母親總在家中守候。母女相互折磨至麻木絕望的深淵。母親警告女兒"你相貌平庸…若見你與男人廝混，我必殺之而後快"。當埃裏卡與鋼琴教師陷入狂熱畸戀，小説便化作癲狂扭曲的慾望變奏曲。文藝作品常見的"心理承受力弱者慎入"警示，在此處恰如其分。膽怯的讀者應當卻步。

蜜蜂

作者：萊琳·保爾（2014）

**5.**蜜蜂芙洛拉虔誠地效忠於她神聖的蜂后母親。她被告知自己丑陋不堪，生命角色早已被嚴格限定。萊琳·保爾這部引人入勝的小説中，雄性角色以雄蜂形態登場——它們傲慢自大、誇誇其談、愚蠢又虛榮，在迎來黏稠結局前，總要求無數工蜂姐妹單方面付出關懷。芙洛拉經歷了多重蜕變：破蛹而出後先從事最卑微的勞作，後被指派為育幼蜂，繼而成為採蜜蜂，最終踏上"萬女之母"的征程。保爾女士以充滿愛意的筆觸詳述這段命運之旅，她以精湛技藝將昆蟲世界擬人化——將其社會結構、儀式習俗與生存鬥爭提升至非凡高度——令我們智人反而像是地球統治權最不可能的繼承者。“蜂后是萬物之母”，作者曾在訪談中如是説，而"母愛芬芳帶來的極樂"最能安撫工蜂們的心靈。

刊載於2023年5月13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