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強權政治陰影籠罩其烏克蘭和平努力 - 《華爾街日報》

北京——一位負責協助斡旋烏克蘭停戰的中國特使本週出訪歐洲時，將面臨外界對中俄緊密關係的質疑，以及對中國是否尊重他國主權的疑問。

中國歐亞事務特別代表李輝將於週一起訪問烏克蘭、俄羅斯以及波蘭、法國和德國，此行是中國迄今採取的最具體步驟，介入旨在結束戰爭的外交努力。

在這場已造成估計逾30萬人傷亡的衝突持續一年多後，中國仍未承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事實，通常也避免將這場衝突稱為戰爭。相反，北京方面對華盛頓及其盟友向基輔提供武器大加批評，同時呼應莫斯科的許多公開立場。

中國駐法國大使4月下旬發表的言論似乎質疑烏克蘭等前蘇聯國家建國的法律基礎，這進一步削弱了中國幫助達成基輔方面可接受的和平條款的能力。

“甚至這些前蘇聯國家在國際法上也沒有有效地位，因為我們説，沒有國際協議來具體化他們作為主權國家的地位，”盧沙野大使在法國電視台上表示。

在中國駐法大使盧沙野的言論引發歐洲領導人猛烈批評後，中國外交部迅速作出澄清。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也隨即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進行了俄烏戰爭爆發後的首次通話，為李輝特使本週的訪問計劃鋪平了道路。

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的言論似乎對前蘇聯國家的主權法律基礎提出質疑。圖片來源：李楊/中國新聞社/視覺中國/Getty Images但在中國國內，盧沙野的言論激起了對俄羅斯及其與美國博弈的新一輪同情。

美歐官員表示，他們對中國在幫助結束戰爭方面的作用持開放態度。今年2月，北京方面公佈了一份潛在和平方案的總體框架，但由於缺乏細節且包含莫斯科方面的一些典型立場，最初引發了基輔的西歐支持者的懷疑。最近，他們對中國發揮的作用表現出更開放的態度。

德國外長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對盧沙野事件後中國重申對前蘇聯國家主權的立場表示歡迎，並補充説這種承認也應延伸至烏克蘭。

上週末，澤連斯基在訪問期間對調解人在促成和平協議中的作用表示懷疑。除中國外，梵蒂岡、巴西等國也表示願意協助促成停火。

澤連斯基在意大利電視節目上表示：“這不是梵蒂岡、美國、拉丁美洲、中國或世界上任何國家的問題，因為普京只會殺戮，我們無法與他進行調解。”

本月早些時候，德國外交部長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在柏林會見了中國外長秦剛。圖片來源：Thomas Trutschel/Zuma Press澤連斯基談到與中國領導人的通話時表示，他告訴習近平主席，他期待中國不要向莫斯科提供武器或其他技術，習近平主席向他保證中國沒有向俄羅斯提供武器。

習近平主席嘗試扮演和平調解人的角色，必須克服許多西方國家的普遍看法，即中國與俄羅斯一樣，越來越多地干涉他國事務，對一些國家的主權提出質疑，並威脅那些挑戰其利益的國家。特別代表李輝此前曾擔任中國駐俄羅斯大使十年。

自毛澤東時代以來的幾十年裏，承諾尊重其他國家主權和不干涉內政一直是中國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則。即使隨着中國自20世紀80年代經濟騰飛在全球舞台上積累了影響力，北京仍傾向於在國際上保持低調。

然而如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的許多官員越來越警惕他們認為中國試圖破壞國際現狀的努力，部分原因是中國與俄羅斯的密切關係。

倫敦國王學院中國研究教授、前英國駐北京外交官克里·布朗表示，中國所宣稱的不干涉承諾“越來越站不住腳”，“他們是極致的現實主義力量，自身利益決定一切。”

中國外交部未回應置評請求，也未透露李輝計劃行程的細節。外交部一位女發言人此前稱，李輝熟悉該地區事務，能夠為結束衝突發揮建設性作用。

李輝出訪歐洲是中國近期聚焦歐洲的一波密集外交行動的一部分。中國外交部長秦剛上週對德國、法國和挪威進行了為期一週的訪問，期間面臨中歐關係急劇惡化的局面。

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和法國總統馬克龍上個月在北京。中國已展開一波聚焦歐洲的外交行動。圖片來源：Thibault Camus/Associated Press德國曾因兩國間強勁的貿易關係成為中國在歐洲最可靠的合作伙伴之一，但現在德國將中國視為競爭對手而非合作伙伴。

德國總理朔爾茨上週表示：“我們與中國的關係可以準確地描述為三重性，中國是我們的合作伙伴、競爭者和系統性對手——儘管中國方面的對抗和競爭性肯定有所增加。”

中國官方表示在烏克蘭戰爭中不選邊站隊。

中國2月發佈的立場文件將"尊重各國主權"列為首要原則，但北京始終未將俄方在烏東和克里米亞的軍事存在定義為佔領行為。中方官員反而指責北約迫使俄羅斯採取行動。

中國和平方案的第二項原則——“必須重視各國合理安全關切”，被烏克蘭的支持者視為變相認可俄羅斯關於受到西方威脅的説法。

在3月最近一次會晤中，習近平主席飛赴莫斯科，稱讚俄羅斯總統普京展現出他所稱的堅強領導力——此時距國際刑事法院以戰爭罪對普京發出逮捕令僅過去數日。

除了與莫斯科的親密關係外，中國斡旋烏克蘭和平的努力還面臨另一重複雜性：周邊國家日益認為，中國正憑藉不斷增強的經濟政治實力損害他國主權。

在南海地區，北京通過在爭議海域人工島礁擴建軍事設施來強化主權聲索，儘管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國對此存在爭議。

菲律賓海岸警衞隊成員上月在南中國海監視船隻動態。圖片來源：Aaron Favila/Associated Press北京對2016年國際仲裁庭否定其南海主權主張的裁決合法性提出質疑，並持續增強該地區軍事存在，現已成為區域主導力量。

中國官方媒體亦將主權問題置於中美博弈的核心位置。新華社近期刊發漫畫，描繪山姆大叔立於軍艦之上，險與標有"國際法"的島嶼相撞，圖中美方宣稱：“現行體系賦予我通行權。”

中國駐巴黎大使盧沙野關於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地位的言論雖遭官方撇清，仍在國內嚴格管控的社交媒體引發熱議。相關話題在微博平台迅速發酵，獲大量網民讚譽。

“我們需要更多盧大使這樣的外交官”，隸屬官方的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官網評論稱。該文主張，由於立陶宛、拉脱維亞、愛沙尼亞未簽署1991年《獨立國家聯合體宣言》，質疑其主權具有合理性。

中國頂尖學府復旦大學的學者沈逸在微博上向超過200萬粉絲表示，對盧先生的反擊反映了西方對中國崛起的焦慮。

“美國和歐洲已經形成一種思維定式，認為國際法應當如何制定以及現狀如何，都該由他們説了算，”他説，“歐美認為整個國際體系都是他們可以隨意擺弄的玩具。”

張倩薇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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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5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和平倡議面臨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