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 Italia的〈Tracey Denim〉樂評：後朋克探索》——《華爾街日報》

意大利酒吧樂隊圖片來源：西蒙·默瑟偶爾會有樂隊以破紀錄的速度從默默無聞一夜爆紅。這類樂隊往往來自英國——那裏的音樂媒體痴迷於挖掘下一個必知新星，年輕搖滾團體仍保持着在美國已逐漸消逝的酷勁。不到兩年前，二人組合濕腿樂隊憑藉單曲《貴妃榻》的病毒式傳播成為現象，不過他們後來打入主流市場的情況在"明日之星"競爭中實屬例外。這類樂隊通常會在聚光燈下迅速凋零，在你還沒消化完炒作熱潮時便重歸沉寂。

倫敦三人組合意大利酒吧樂隊已成立兩年，發行過幾張短專輯和一些零散單曲，但若你從未聽説過他們也情有愧。不僅因為這些作品在美國毫無水花——很長一段時間裏，許多人甚至不確定樂隊成員是誰。意大利酒吧從未接受採訪，宣傳資料也極少透露信息。這種神秘感雖易讓人錯過他們，卻也營造出獨特氣質，對品牌塑造總是加分項。

樂隊由女成員妮娜·克里斯坦特與兩位男成員傑茲米·塔裏克·費米、山姆·芬頓組成，三人均參與演唱，不過克里斯坦特女士更接近主唱定位。他們來自倫敦實驗音樂圈，早期作品由歌手兼製作人迪恩·布朗特的廠牌發行。這位深耕陰鬱氛圍音樂十餘年的音樂人，在低保真地下音樂圈極具影響力。三月樂隊發佈的洗腦單曲《護士！》引發網絡媒體狂熱報道，隨後兩支單曲持續推高關注度。這些作品與另外十餘首新歌收錄於本週五發行的第三張專輯《特蕾西的丹寧》（Matador廠牌），這張貫穿多種後朋克風格的專輯堪稱一場酣暢淋漓的聽覺之旅。

Bar Italia的存在證明了風格與酷感能帶你抵達任何想去的地方。這是張唱片收藏家鍾愛的專輯，聆聽樂趣部分在於追溯其影響脈絡，而樂隊以自信姿態和恰到好處的個性，對往昔音樂進行了雅緻的當代演繹。開篇曲《Guard》以叮咚作響的鍵盤和單薄簡約的鼓點拉開序幕，那音色恍若直接取自1970年代家用電子琴的預設節奏。主唱Cristante女士在吟唱與唸白間遊走，以淡定姿態和蓬勃活力演繹着冷麪歌詞。這組聲音組合堪稱奇特，精緻中透着鮮明的都市質感，既傳遞着城市的粗糲，又捕捉到那些意外的美麗瞬間。接續的《Nurse!》魅力昭然：充滿出人意料的旋律轉折，將三首歌的音樂創意濃縮於一曲。因其令人聯想到1990年代深受Wire等70年代英國鋸齒實驗樂隊影響的Elastica，這首歌奇妙地掙脱了特定時代的束縛——儘管其淵源清晰可辨。

歌詞內容時常晦澀，但這從未削弱整體感染力，即便不解其意，情感仍能穿透而出。第五首《F.O.B.》明顯受到The Cure鋒利邊緣與旋律內核的影響。Fenton與Fehmi兩位成員借鑑了該樂隊主唱Robert Smith標誌性的親密嘶吼，《F.O.B.》中可觸摸的渴望精準傳遞了早期哥特的陰鬱氣質。隨後由Cristante演唱的《Missus Morality》在極簡主歌與爆發副歌間自如切換：寥寥幾個不和諧吉他音符搭配輕叩合成器的段落，與喚起90年代另類搖滾靜躁對比的宏大宣泄式合唱形成強烈張力。

從某種意義上説，巴里意大利樂隊隨意不羈的酷勁讓音樂瑕疵都成了魅力所在。歌曲調性充其量只是建議，主唱們毫不在意地忽高忽低走音。專輯後半段的《豎琴曲》中，克里斯坦特女士飄忽的音準幸未被自動調音修正，人聲時常顯得緊澀，彷彿通過80年代初隨身聽耳機傳來。這是為黑膠和磁帶而生的音樂，不求數字音頻的鋼鐵般精準，但編曲處處透着精心。倒數第二首《朋友們》用震撼的強力和絃與抓耳旋律，令人想起美國樂隊人行道早期的作品——他們同樣受到這張專輯所借鑑的70年代末80年代初唱片影響。

樂隊早期作品像是音樂研發實驗，大多隻是一兩分鐘的歌曲雛形，探索類型與形式的邊界。2021年的早期曲目《殺戮本能》中途突然轉為翻唱治療樂隊的《男孩不哭》，彷彿在宣告：“創作這種水準的作品才是我們的追求”。雖然《特蕾西的牛仔》未達此境，但它既喚起了英國後朋克黃金時期粗糲的藝術氣質，又保持了樂隊獨特個性。無人能預知巴里意大利能走多遠，這段旅程將如何延續熱議，但在他們探索的過程中，《特蕾西的牛仔》不失為一張值得玩味的趣味唱片。

理查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搖滾與流行樂評人。在推特@MarkRichardson關注他。

本文發表於2023年5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後朋克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