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汽車新淘金熱：汽車製造商爭相進軍採礦業——《華爾街日報》

當通用汽車 在2020年開始制定全面轉向電動汽車的計劃時，它沒有考慮到一個關鍵因素：實現其計劃所需的許多電池礦物仍深埋地下。

“我記得當時看到我們的原材料團隊的一份報告説，‘鋰資源很充足。鎳資源也很充足’，”沙姆·昆朱爾説道，他是一名工業工程師，現在負責為通用汽車的電池採購原材料。“我們將從公開市場購買這些材料。”

通用汽車的高管們很快發現這些預測有多麼不準確，現在昆朱爾先生的40人團隊正在全球範圍內搜尋這些礦物。

汽車行業向電動汽車的轉型引發了一場爭奪戰，以確保鋰、鎳、石墨等電池製造核心材料的供應，這些材料目前大多在中國和澳大利亞等美國以外的地方開採和加工。

最終可能出現電動汽車電池短缺的幽靈正迫使汽車公司更直接地參與採礦業，這個行業對它們來説大多很陌生，並帶來了新的風險。

這一努力反映了汽車高管們遲來的認識，即儘管需求巨大，但採礦業尚未行動起來開採足夠的這些電池礦物。

通用汽車的協議賦予該汽車製造商獨家開採權，可從內華達州偏遠沙漠地帶Thacker Pass獲取鋰資源。如今，汽車製造商正同時扮演投資者與客户的雙重角色。許多企業正利用雄厚資金助力礦山投產運營，同時承諾收購開採出的原材料。

這導致兩個行業形成了某種倉促的聯盟——從諸多方面來看，這種組合都顯得格格不入。

汽車行業受制於嚴格的工廠排期和全球供應鏈的精密運轉，而採礦業則常遭遇成本超支和工期延誤，即便最老練的運營商也無法確保高風險項目必然成功。

車企要求價格穩定且能避險；礦商卻習慣應對市場的劇烈波動。

“礦工們指甲縫裏嵌着泥土，能在酒吧裏大談亞馬遜探險的傳奇，“Talon Metals氣候戰略主管託德·馬蘭表示，該公司正在明尼蘇達州中部開發鎳銅鈷礦。

汽車從業者呢？“你一眼就能認出他們，通常穿着科技範兒的馬甲，“他補充道。

對車企而言，解決供應問題已迫在眉睫。

全美各地新建電池工廠如雨後春筍，車企正向電動車工廠投入數百億美元。為應對尾氣排放法規，他們急速推進佈局，更不願在電動車銷量激增時錯失良機。

最大的瓶頸之一在於鋰，這種柔軟的白色金屬是可充電電池的主力軍。分析師和製造商表示，除非採礦業大幅擴大產能，否則未來十年加工鋰的需求將遠超供應。

“用’絕望’這個詞可能有些誇張，“鋰生產商Livent首席執行官保羅·格雷夫斯在11月表示，“但汽車製造商們確實越來越擔心未來是否能有足夠的供應。”

今年1月，通用汽車同意投資與温哥華礦業公司美洲鋰業的聯合開發項目。該協議授予通用汽車獨家獲取內華達州偏遠沙漠地區Thacker Pass鋰礦的權利，據稱這是美國已知最大的鋰礦之一。

來自內華達州Thacker Pass礦區的礦石樣本。汽車行業正試圖鎖定電動車電池製造的核心原材料供應。福特汽車於3月宣佈將投資未公開金額收購印尼某鎳礦的股權。總部位於荷蘭的斯特蘭蒂斯則在2月表示將向阿根廷某銅礦投資1.55億美元。

“必須確保供應鏈安全，否則企業將難以為繼，“斯特蘭蒂斯CEO唐唯實4月表示。

電動車先驅特斯拉在早期遭遇供應短缺後，多年來一直致力於改善電池原料獲取渠道。

特斯拉在近期報告中表示，2022年其電池所需的氫氧化鋰有超過95%、鈷有55%是直接與礦業公司或精煉廠簽訂合同採購的。尚不清楚這些數據是否僅涵蓋特斯拉自產電池，還是也包括供應商提供的電池。特斯拉未回應置評請求。

即便如此，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仍表示，鋰加工產能的穩定供應不足是主要障礙。“地球上幾乎到處都有鋰，但開採/精煉速度太慢，“他去年在推特上寫道。

這一礦產短缺問題可追溯至2010年代初，當時由中國旺盛需求推動的大宗商品超級週期破裂，導致負債累累的礦業生產商資產負債表惡化。這些運營商曾發行數十億美元債務為大型採礦項目融資。

全球礦業巨頭非但沒有投資新項目，反而向股東派發了數十億美元股息。

隨着近年來汽車製造商加大電動汽車投資，高管們開始發現電池和原材料供應鏈的運作模式與轉向柱或火花塞截然不同。

礦業運營商歐亞資源集團前鈷銷售主管託尼·索斯蓋特透露，2017年末，大眾汽車曾召集數家鈷生產商赴德國全球總部商討鈷供應保障事宜。

談判期間，大眾詢問其公司鈷的報價。索斯蓋特表示他給出了當時約30美元/磅的市場價格。

“大眾汽車的折扣呢？”據索斯蓋特先生回憶，大眾高管們這樣問道。他回答沒有折扣。“他們完全無法理解這一點，”他説。

大眾汽車拒絕置評。

隨着2020年電動汽車行業加速發展，關於電池嚴重短缺的預測甚囂塵上，關鍵礦物價格持續攀升。

參與談判的高管表示，汽車業高管開始意識到礦業公司不僅需要買家——他們還需要合作伙伴共同承擔前期投資。

“礦商掌握着對汽車公司至關重要的資源，”專注於全球金屬、材料和採礦業務的Evercore高級董事總經理約翰·斯塔廷表示。

但他補充道：“他們缺乏其他獲取資金的渠道。”

通常依賴供應商採購原材料的汽車製造商，最初對為高風險採礦業務預付資金猶豫不決。這類項目往往容易受到延誤、官僚障礙和價格波動的影響。不可預見的技術障礙也可能導致成本飆升。

礦商方面同樣心存顧慮。

“我不確定他們是否相信電動汽車轉型會達到如今的程度，”2017年從礦業巨頭力拓加入通用汽車的坦尼婭·斯基爾頓表示，她現在是昆朱爾先生團隊的董事。

幾年前還在通用汽車龐大采購部門負責卡車發動機零件和合金輪轂採購的昆朱爾先生，去年在與通用汽車首席執行官瑪麗·博拉的首次會面中意識到了任務的緊迫性。會議主題是：如何確保實現2025年銷售200萬輛電動汽車目標所需的全部電池材料。

“我以為你們昨天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巴拉女士對團隊説道，昆朱爾先生回憶道。

大約在那時，他開始對美洲鋰業公司進行審查，並在鳳凰城的一次礦業會議上與其首席執行官喬納森·埃文斯安排了會面。隨着談判的推進，埃文斯先生解釋説，公司正在尋找兩到三個獨立的客户，每個客户購買1萬或1.5萬噸鋰，預計開發成本為23億美元。

“我們説，‘我們全要了，’”昆朱爾先生回憶道。

通用汽車與美洲鋰業合作的內華達州薩克爾帕斯項目已開始施工。聯繫邁克·科利亞斯，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斯科特·帕特森，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託尼·索斯蓋特曾是歐亞資源集團鈷營銷的前負責人。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指出索斯蓋特先生目前擔任該公司鈷營銷負責人。（已於5月16日更正）

本文刊登於2023年5月16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汽車製造商投資確保電動車金屬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