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大選後面臨財政清算——《華爾街日報》

本月土耳其總統選舉的勝選者將不得不面對一個嚴重失衡的經濟體，投資者和經濟學家表示，該國經濟已瀕臨金融穩定的邊緣。

土耳其將於5月28日舉行決選，因現任總統埃爾多安和反對派候選人克勒奇達爾奧盧均未獲得勝選所需的50%選票。埃爾多安在第一輪投票中以明顯優勢領先，這一結果令人意外，因為在週日投票前的民調中他曾落後。

埃爾多安的表現打破了政策重大轉變的希望，並增加了其非傳統經濟政策延續的可能性。在他執政期間，土耳其出現了高企的通脹、外資外流以及用於購買石油等進口商品和償還外幣債務所需的美元日益短缺的情況。

投資者越來越押注，一旦選舉結束，埃爾多安臨時拼湊的金融補救措施失效，土耳其的經濟問題將加劇。

外匯遠期合約顯示，投資者押注里拉未來12個月將貶值40%。根據標普全球市場財智的五年期信用違約互換數據，對沖土耳其外幣債券違約的成本自上週五以來躍升了三分之一。該國2031年到期的美元債券收益率已攀升至9.5%以上，過去兩天上漲近1.5個百分點。

在埃爾多安執政的20年間，土耳其推行不惜一切代價的增長戰略，導致金融體系全面失衡，並引發一系列貨幣與經濟危機。大選前夕，埃爾多安加速財政開支，央行則消耗外匯儲備以穩定里拉匯率，加劇了土耳其的財政壓力。

“當前形勢非常糟糕，比之前更為嚴峻，“投資管理公司FIM Partners新興市場債務主管弗朗西斯科·巴塞爾斯表示。

該國經常賬户赤字（大致衡量進出口差額）今年已擴大至創紀錄水平。

“土耳其的經濟運作始終是拆東牆補西牆，“一直做空土耳其資產的巴塞爾斯指出，“但魔術帽裏能變出的兔子終究有限，最終會無計可施。”

土耳其實施的不惜代價增長戰略引發了一系列貨幣和經濟危機。圖片來源：Moe Zoyari/彭博新聞社經濟學家正密切關注土耳其外匯儲備狀況。據土耳其經濟學家哈魯克·布魯姆切克奇估算，央行上週淨國際儲備約21億美元，創2002年以來新低。

土耳其大部分儲備屬於借貸所得。央行通過貨幣互換協議（銀行與外國政府短期出售美元歐元換取里拉）獲取外匯。布魯姆切克奇估計，扣除這些互換協議，土耳其實際外匯儲備為負580億美元。

“土耳其目前面臨兩個可能引發真正危機的基本脆弱點：一是其外匯儲備可能耗盡……直至完全失去硬通貨，”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布拉德·塞策表示，“另一個觸發因素可能是銀行存款大規模撤離土耳其。”

尤其令人擔憂的是2021年底政府為遏制貨幣危機推出的銀行存款保護計劃。該計劃承諾為將存款保留在里拉而非美元或歐元賬户的家庭和企業提供匯率貶值保障。根據土耳其銀行監管機構數據，該計劃規模已膨脹至逾1100億美元，約佔里拉存款總額的35%。里拉貶值將增加政府實施該計劃的成本。

埃爾多安經濟政策的核心是堅持認為高利率無法有效對抗通脹。他在加強對經濟的掌控後，多次施壓央行降息，並在三年內撤換了三位央行行長。他已排除未來加息的可能性。

低利率通過刺激家庭和企業借貸消費來促進增長。但人為壓低利率會引發諸多問題。以土耳其為例，這導致其通脹率位居世界前列——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去年通脹率峯值超過85%，目前仍高達43%以上。

ENAGroup是一個由獨立土耳其經濟學家組成的物價研究組織，其報告顯示實際通脹率已超過105%。

基裏達歐魯先生呼籲恢復更正統的利率政策，以吸引資金迴流經濟並穩定貨幣。

許多外國投資者已撤離土耳其——這個曾被視為歐洲門户最具前景、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根據央行數據，自2013年以來投資者從該國股市和地方政府債券市場撤資逾1000億美元，削弱了關鍵的外匯和融資渠道。

誠然，土耳其多次避免了全面金融危機。部分經濟領域，尤其是私營企業，已減少海外借貸。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土耳其當前通脹率超過43%。圖片來源：Moe Zoyari/彭博新聞但金融體系脆弱性猶存：牛津經濟研究院新興市場策略主管塞爾吉·拉瑙指出，土耳其銀行持有約560億美元外債，而外國人在土銀行存款達400億美元。

“這部分資金仍是潛在風險點，“拉瑙表示。

埃爾多安總統成功利用地緣政治地位獲取金融生命線。近年來莫斯科在維持土耳其財政運轉方面發揮核心作用。土耳其能源部長5月初稱，俄羅斯國有能源巨頭Gazprom已同意推遲土方天然氣付款，緩解了該國去年激增近970億美元的能源進口成本壓力。

埃爾多安總統還擴大了與俄羅斯的貿易往來，並允許俄羅斯寡頭在土耳其保留資產，這些資金流入有助於緩解該國的財政壓力。據土耳其官方通訊社報道，去年7月，俄羅斯向土耳其轉賬50億美元用於建設俄方所有的核電站，預計同年還將再轉賬100億美元。

位於土耳其地中海沿岸、價值200億美元的俄羅斯阿庫尤核電站。圖片來源：ozan kose/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長期競爭對手沙特阿拉伯於3月向土耳其央行存入50億美元，這是海灣國家一系列支持措施中的最新舉措。但海灣國家在向埃及等受衝擊國家提供援助時變得更加謹慎，而俄羅斯的石油暴利正在消失。

“我認為，在某些時候，海灣國家，特別是那些提供存款的國家，會開始擔心他們是否還有現實的機會拿回自己的錢，”塞策爾先生説。“從金融角度來看，繼續向土耳其投錢肯定是有風險的。”

即使基利奇達羅格魯先生能夠出人意料地贏得總統職位，迴歸經濟正統的道路也可能漫長而痛苦。

利率的急劇上升將傷害那些以低利率積極借貸的家庭和企業，而貨幣貶值將使進口更加昂貴，從而加劇通貨膨脹。

“極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當你試圖修復問題時，短期內就會引發經濟衰退，”拉瑙先生表示。

聯繫切爾西·杜拉尼，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賈裏德·馬爾辛，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5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土耳其面臨金融清算》。